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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岁月偷走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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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从上海回到家乡贵阳,很多年后,对那段时光曾描述过的众多文字中只记得“上海火车站很拥挤,头顶上是一盏盏白色的日光灯,我拼命哭着,小姑也哭得很厉害。”

 

一直想看看真正的大山是什么模样,然后我看到了,因为高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山,很多年后,Uli告诉我它们算不得mountain,只能说是hill,我并不否认,因为贵州的山的确不是最高的。

 

从火车上下来,面对眼前笑着迎接我的母亲,爸爸直催我叫她,其实并不陌生,因为火车停稳前通过车窗急速闪过的人群里,我认出了她,就是照片里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我几乎是机械地用普通话叫道:“妈妈。”母亲笑了,那笑容一直印在我脑海中。很多年后,我还是沿用上海话的口音叫她“姆妈”,这称呼早就不再机械而成为一种习惯。

 

我记得每次父亲利用出差来上海时是我最害怕的事情,因为他的严厉,也因为彼此间的隔阂。知道要随他回贵阳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从此再没有溺爱我,任我胡作非为,包容我淘气的爷爷奶奶,更多了来自父亲的管束,每次做错事后的挨打现在都有些模糊,叛逆时我曾想“你打吧,你能打我一辈子吗?”很多年后,父亲成为医院常客,握拐杖的右手因为帕金森症忍不住不停颤抖,常常的,我会因为这些而不愿面对现实。

 

我对姐姐最初的记忆是幼年的打架,后来变成童年的玩伴,接着是恶作剧时的同盟,随着学业加深,我对她是嫉妒和怨恨,正因为她的光环而使我笼罩在常被呵斥的阴影中。很多年后,当许多人都在羡慕我跟姐姐之间的感情时,我们却都觉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那么自然,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最懂彼此的人。

 

我是弄堂里长大的孩子,也是高原上奔跑的少年,那些旧时光距离自己已经很远很远,远得仿佛不曾在我身上发生过,有人跟我说“经常念旧是不成熟的表现”,于是我学着遗忘,直到看了《岁月神偷》,不可控制的,再一次回想起从前种种。

 

我想起无聊的下午,躲在三楼的窗户后面拿泥土去砸街上的行人;漆黑的夜晚,跑到邻居家门口尿尿;考砸的成绩单上,小心翼翼地模仿父亲签下他的名字;寂静的午夜,悄悄爬起来偷零花钱……

 

我想起经常带着衣物到父亲单位澡堂洗澡,昏暗肮脏的澡堂里,浓重的水蒸气几乎让人昏厥;花五分钱买一根菠萝冰棍,舍不得咬,只是一口一口慢慢地舔;父母不注意的时候,用望远镜看对面人家正在播放的电视,既紧张又刺激;每天清晨揉着眼睛撑起来刷牙洗脸,披着星星都没有消散的夜空往学校跑,觉得生活真是艰辛。

 

很多年后,我无比怀念这样的日子,尽管它们早就随着岁月渐行渐远。

 

由于没有随母亲从小长大,回贵阳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找不到那种亲昵的感觉,我没有拥抱过她,觉得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小时候我爱生病,有次发高烧到40度,妈妈带我看病回家时下大雨,院子里积满水,她一下把我背起来,那是第一次和母亲之间的零距离,我烧得很迷糊,但那一刻到今天都是清晰的,因为我抱着她,从背面。直到今天,我仍没有拥抱过母亲,我知道她也不习惯这种表达爱的方式,有时候会觉得遗憾。

 

自从读初中后,父亲就没有打过我,他说我长大了,应该学会自己明事理,可是我还是不听话,成绩一直很不稳定,读到高中就正式成为主流意识中的差生了。高考后,父亲为我的事托人帮忙,清高的他放下面子跑到深夜才回家。那晚偷听到他与妈妈的谈话后,我的叛逆期正式结束。直到今天,我仍是惧怕父亲的,不过这种惧怕和从前不同,现在更多是对于他健康的忧虑,他如今的脆弱是我当年绝无法想像的。

 

读高一时,姐姐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顺利考取外地大学,走的时候我哭了,别人劝我说“她会回来呀,放假就会回来的。”我摇摇头说:“不一样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从前那种日子了。”于是我们通信、电话,直到她毕业、上班,我会利用假期和出差去跟她碰面,于是离别也逐渐成为一种习惯。随着岁月流逝,告别时不再是我们两人,多了姐夫,然后多了他们的女儿。而我真的明白,那些岁月虽然已经过去,姐姐朝我挥手时落下的眼泪,仍是湿润滚烫的。

 

很多年过去了,我渐渐长大,也终将和父母一样慢慢衰老。有一天在街上看见一个小男孩小心地搀着他智障的哥哥行走,忽然想到童年在上海时家里的智障小叔,同样的境遇,我却没能做到像他那样的包容和耐性,小叔走得很突然,姐姐写信说她哭了,其实她和他相处的时间远没有我多,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是啊,这种时候我的眼泪还有什么意义?

 

奶奶走的时候我哭了,一个人在房间里泪流满面,脑海里唯一浮现的画面是我淘气将她惹哭的样子,那时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等我长大回上海探亲时,看着躺在床上八年生活不能自理的奶奶,彼此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远很远,不知道时间究竟夺走了什么,我竟无法像以前那样朝她撒娇淘气,我很想重新回味一次童年,但奶奶没有时间了。

 

岁月真的掠夺了很多东西,很多珍贵的东西,以前同学之间写临别留言时总爱用到“永远”这两个字,仿佛一旦写下就是一辈子的承诺,什么都无法更改。而踏入社会后才懂得没有什么是永远的,越是标榜永远就越显得脆弱,与其过分强调它的字面含义,不如实实在在把握好现有的时光。

 

父母日渐衰老,与他们相处的时光只会不断减少,我常常不愿去想有那么一天我们终于是要分开的,以前觉得《常回家看看》是多么俗套的歌,而现在经常接到母亲的电话就是“你回来吃饭吗?”有时心情不好,会觉得她好烦啊,生活又不仅仅是吃饭,而冷静下来后开始不断后悔和自责,他们是为了吃饭吗?他们又吃得了多少?

 

我知道,终有一天,不会再有人来问我是否回家吃饭,不会催我晚上早点睡觉,不会叫我天冷多穿点衣服……当那一天到来时,真的就没有重温的机会了。

 

前年买了新房子,去年开始装修,原本的计划是今年入住,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父母却说他们老了,那里太高,他们爬不上去,搬家的计划被无限期拖延下来。所有家里新的东西,妈妈说你拿上去吧,给新家用。我不知道怎么办,那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他们。整个装修过程都是我一个人搞完的,好多次,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无力感爬满心头,想着如果他们真的爬不上不来该怎么办?即便搬上来过不习惯怎么办?今后会不会就只有自己守着这个房子?父母的拖延并不是借口,而是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我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幻变的生命里,岁月,原是最大的小偷。这是《岁月神偷》的主题,让我感同身受。我不想以自己不专业的观点去为这部电影做什么点评,电影让我想起的就是自己曾经历过的过去,它们和电影里的故事没有任何交集或相似,但我仍身不由己,因为岁月偷走的东西,对每个人而言本就是不同的。

 

所有的事情都会到来,也终将过去,无论如何,每个人的个体不过是岁月这篇乐章中的某个音符,存在过,随着旋律递进成为过往,再不会被重新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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