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去了，昔日英雄勇士，骏马豪壮？
何处去了，曾经佳人天籁，天地苍茫？
沙场沉寂，再不闻浩浩兮凯歌嘹亮，
圆桌蒙尘，听何人铮铮然宝剑锋芒？
日薄西山，谁知凯姆洛特，当时辉煌？
雾霭沉沉，阿瓦隆仙境，今又在何方？
冬去春来哟，古曲旧谣，谁家又唱：
何日复还哟，一代英主、万世之王？
……
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亚瑟王与圆桌骑士的传说究竟源于何时。长久以来，历史学家对这位“一代英主、万世之王”（Once and future king）的种族、信仰，乃至存在与否莫衷一是：从不列颠到法兰西，从编年史家到游吟诗人，从马罗礼到丁尼生，即使最渊博的学者与最天才的诗人也不能不在探索这一古老的题材时，对那些自相矛盾与不合逻辑之处语焉不详。事实是，在这个极富诱惑力的故事面前，作者的权威早已荡然无存，他们越是想理顺纠缠在一起的经纬，就越是增加图案本身的驳杂，最终，所有的丝线——无论是早已存在还是后来添加的——都被织入恢弘而辽阔的画卷，在历史的风中发出华丽而厚重的声响。
于是，当新剧《圣城风云（Camelot）》的片头曲倏忽响起，那苍凉的吟唱再一次将我命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促使人们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这个早已褪去光泽的故事？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驱使人们一遍又一遍奔跑在光影交错的密林深处，流连那些光怪陆离的游侠逸事？短短30年间，关于亚瑟王的传说竟已上演了6次之多（仅就个人看过的而言，且不包括恶搞与穿越），彼此之间却又如此貌合神离——历史主义者有之，女性主义者有之，英雄气短者有之，儿女情长者有之，黑暗血腥者有之，斑斓童话者亦有之。但促使我写下上述文字的与其说是这些故事本身，倒不如说是其中的一张张脸孔——亚瑟、墨林、奎尼维尔、兰斯洛特、莫甘拉菲……当这些古老得不能再古老得名字在耳畔响起，年轻的你脑海中浮现的，是谁的面容？
2、夙孽因缘：乌瑟与伊格莱因 Uthur & Igraine
传奇之始：墨林 Merlin
开启塔罗牌的是“魔法师”，开启亚瑟王传奇的魔法师是墨林。这位精通预言术与变形术的巫师是亚瑟最得力的谋臣和最睿智的导师，他们的关系，远比刚多尔夫与阿拉贡的关系还要紧密，可以说，没有墨林，就没有圆桌骑士制度的确立，没有凯姆洛特的辉煌与荣耀，没有整个亚瑟王传奇，甚至没有亚瑟本人。尽管亚瑟被认为是一位基督教君主，但人们似乎更愿意相信，墨林与古老的凯尔特异教信仰，以及神秘的德鲁伊教之间存在着某种密切的联系，甚至有传说认为，今天的英格兰“巨石阵”便是墨林的杰作。
传统上，墨林的形象常常是位年迈的老者，甚至可谓相貌丑陋。我们可以在罗伯特泰勒主演的《圆桌武士》和迪士尼动画片《石中剑》中见到这副“尊容”。然而，在那些看重墨林强大力量的电影人看来，这样的形象显然不能令人满意。在上面这部堪称“黑暗史诗”的影片——《Excalibur》（1981）中，墨林俨然是一位古代异教祭司王：威严、魁梧、强悍，不免令人肃然起敬又望而生畏。该片颇具野心地将亚瑟王一生的主要事迹全部囊括，其中甚至包括极难驾驭的“寻找圣杯”，在这一过程中，墨林无疑扮演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气场直逼亚瑟王本人。而以其为中心的几大经典情节：帮助乌瑟易容、指导亚瑟拔出石中剑，及魔法终被窃取的结局都在影片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或许是墨林这个人物过于吸引人，1998年出品的迷你剧集《Merlin》所幸将墨林转变为第一主角，以他的一生贯穿起亚瑟王及其圆桌骑士的各种轶事——中译为“终极魔法师”倒也贴切，喜欢奇幻的观众不可错过。这也是迄今为止收入墨林传说最为完整的一次改编。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渥蒂根（Vortigern）王修筑高塔的故事。据说，高塔屡建不成，惟有“无父之人”的血可令塔基稳固。所谓“无父之人”即是墨林（系其母与梦魅所生）。谁知墨林却说：高塔之所以不成，乃是因塔下地湖中有二龙搏斗，一红一白，红龙居下，白龙在上，此为撒克逊人攻不列颠人之象。影片不过是将红白二龙改作乌瑟与渥蒂根的徽记。片中的成年墨林由Sam Neill扮演，总体来说，是一位大气、宽厚、重情重义的王者之“师”。
别看上面这位长者白发长须，颇有传统上墨林法师的风范，在影片《Mists of Avalon》（阿瓦隆迷雾）中实属最大的龙套。这部根据原著小说改编的电影从女性视角重述了耳熟能详的亚瑟王传奇，并富有深意地将其铺展在基督教信仰与异教女神崇拜彼此撕扯攻歼的宏阔背景之上，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一版亚瑟王电影。影片立意所导致的直接结果是，片中的女性角色比男性角色出彩得多，后者之中最黯淡的当属墨林。不过，片中的墨林之死却称得上慷慨苍凉：随着一代巫师的离去，阿瓦隆仙境，连同那个尊崇旧信仰的世界开始没入沉沉浓雾，一个时代宣告走向终结——其震撼人心之美，足可弥补这一角色本身的贫乏与遗憾。
不过，当真要说起最“酱油”的墨林，大概谁也比不过2004年《King Arthur》（亚瑟王）中的这一位。说来有趣，在本文会涉及到的影片中，只有这部直接顶着“亚瑟”之名的作品与众所周知的故事相去最远。究其原因，全在于主创抱定了“讲一个真实的亚瑟王”的理念。不错，“历史变成了传说，传说变成了神话”，这样的假定似乎十分合理，将神话还原为历史的理想也确实诱人；然而正如我开篇便说过的，当所有的丝线浑然一体之时，怎么才能保证被抽掉丢弃的，不是金丝而尽是杂芜呢？所以，尽管剧情不算糟糕，观看时却总觉血统不纯，正如这位墨林，虽然神秘，虽然古朴，无奈戏份太少，且怎么看怎么像《勇敢的心》里穿越来的。
终于轮到最年幼最可爱的小墨林登场啦！老实说，你确定你真的是墨林本人而不是什么“魔法师的学徒”吗？——BBC这部奇幻剧集《Merlin》（墨林传奇）自2008年一经推出，便俘获了大量（女）观众的心。应该说，该剧在市场定位方面极其精准，毫不犹豫地把墨林与亚瑟王的关系由君臣师徒改成同龄密友（不要问我“密”到什么程度），又是卖萌又是卖腐（你敢说你没有？！）。所以在此劝告那些想看战马厮杀的观众千万不要较真，对于这部剧来说，魔法什么的都是浮云，英俊帅气的亚瑟王子和心怀秘密的小男仆之间的暧昧互动才是重点。不过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不管怎样，墨林之于亚瑟的重要地位不可撼动。
最后，来说一说诱使我写这篇东西的《Camelot》（圣城风云）中的墨林。曾几何时，我一度觉得Joseph Fiennes老了，越来越紧的眉头一点点消磨掉了眼睛里炽热的光芒。不过，在看过这部新剧的前两集之后，我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扮演的墨林还是令人满意，尽管作为年轻亚瑟的导师，该剧中的墨林尚未真正体现出他的作用和价值，但以目前的表现来看，仅靠眼神就已经把该剧的真正主角——金发小帅，连同他的儒雅老哥甩出去很远。由于后面的剧情尚未展开，现在评点这个角色未免显得为时过早。不过从造型上，还是可以发现些许亮点，那便是，一种久违的黑暗气质和威慑力（不妨回头再看看上面的第一位墨林），让我们正视墨林——这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巫师不可匹敌的力量。
夙孽因缘：乌瑟 与 伊格莱因 Uther & Igraine
在以亚瑟为主角的故事中，叙述者大多不能回避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亚瑟的出身。事实上，大多数传说都告诉我们，亚瑟父母的结合中，包含了太多的血腥的罪孽——阴谋、背叛、欺骗、奸淫和杀戮。亚瑟的父亲是“龙首”（或“屠龙首者”）乌瑟（Uther Pendragon），后者垂涎康沃尔公爵美丽的妻子伊格莱因（Igraine）。墨林预感到伟大君王的诞生，便帮助乌瑟易容成康沃尔，与不明真相的伊格莱因同床。之后，乌瑟处决了康沃尔公爵，并以伊格莱因为后，而给予墨林的报偿，便是刚刚出生的亚瑟。
对这样一段“夙孽因缘”回避与否，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影片的定位：是想讲一个正面积极的英雄故事，还是锻造一个血与剑的厚重传奇。我之所以把《Excalibur》称为“黑暗史诗”，原因正在于此。本片中的乌瑟由Gabriel Byrne扮演，形象颇具王者气概与黑暗魅力。开始时，乌瑟正与康沃尔公爵缔结和平盟约，然而伊格莱因一段摄人心魄的舞蹈顷刻之间便将其撕成碎片。值得一提的是，影片将乌瑟设定为削银神剑“Excalibur“的第一位持有者，湖上夫人将此剑赠与乌瑟助其统一不列颠。当墨林怀抱亚瑟隐入密林之际，深感懊悔的乌瑟只身追来，遭到伏击而深受重伤，垂死之际将神剑插入磐石以防落入敌手——这样的安排显然是为了调和“石中取剑”与“湖上赠剑”的矛盾。
相比之下，《终极魔法师》对这段情节的演绎无疑加重了道德批判。伊格莱因显得温柔娴静，而不是像前作那样用撩人的舞蹈表现欲望；而乌瑟则多少有些寡廉鲜耻，尽管他口口声声以爱之名，并且违背墨林本意设计将康沃尔公爵害死。与前作截然相反之处在于，是墨林将削银神剑从乌瑟手中骗回（而获得刺剑的过程和初衷与前作相同），并插入磐石深处，以防止乌瑟进一步挑起战事。乌瑟在该片中的结局可想而知：在失去墨林的协助后，国王陷入了无可扼制的疯狂，并最终了结了自己的性命。这倒正应了影片开头的一句话：王冠从一个暴君的头颅上滚落，又被戴上另一个暴君的脑袋。这也为片中墨林执意将亚瑟培养成一代明君作了铺垫。
《阿瓦隆迷雾》中的乌瑟显得可爱得多，他与伊格莱因一见钟情，因而遭到康沃尔公爵的嫉恨。后者阴谋发动突袭将其致死，谁料乌瑟在伊格莱因的帮助下反戈一击，接下来的情节便无需复述。与伊格莱因结婚后，乌瑟作为丈夫与父亲的表现同样可圈可点。他最终殒命于抗击撒克逊人的战斗当中，这点倒是和传说相一致。
但该片真正称得上刻画细腻的是伊格莱因。作为三姊妹中的次女，她最善良最温和，不过这一点丝毫并没有让她变得驯服懦弱，相反，她同时也有独立的思想和果断的意志。然而，这一切都受到命运残忍的捉弄和摆布：她敬重丈夫，墨林却宣告她命中注定将怀上乌瑟之子；她不忍爱人被害，不惜耗尽力量，以魔法千里传声提醒乌瑟危险，却料不到正是此举将丈夫推向死地；她以为自己已为阿瓦隆、为旧信仰付出全部，谁知长姊维维安还要带走她仅有的一双儿女。饱受折磨的伊格莱因最终走进了修道院，在那里，她才能获得内心真正的平静——讽刺的是，“指引”她的竟是当年她驳斥过的大主教——也许正像她对奎尼维尔王后说的：“牺牲”将女人引向上帝。
最具颠覆性的改编来自《墨林传奇》，该剧集中的乌瑟由Anthony Head饰演。说其颠覆，是因为除了保留了乌瑟之名以外，有关亚瑟父母的剧情与传说中的完全不同。在本剧中，乌瑟与王后长期无子，遂求助于魔法，孰料魔法奉行“一生一死，以命换命”的原则，结果亚瑟出生，王后死去。乌瑟于是迁怒于魔法，下令凯姆洛特全境凡行魔法者格杀勿论。因此在该剧中，乌瑟时而表现其作为慈父的温情，时而流露出作为暴君的残忍，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并没有造成分裂，反而使得这一角色更加丰满，实为该剧的亮点。而每当乌瑟将被谋害之际，主人公总是面临救与不救的抉择。毕竟，一旦乌瑟身死，身为王子的亚瑟便将登基为王，一个新的时代即告到来。
《圣城风云》第一集中，亚瑟生父乌瑟便被谋杀，可谓十足的“打了酱油”。不过伊格莱因王后不仅没有遭到不测，反而有乘势成为主要角色的趋势。就前两集的表现来看，伊格莱因与亚瑟母子相认一场，多少有些缺乏惊喜；至于追忆往事，感觉更像是在为大家说明剧情，免得不大了解亚瑟王传说的观众看得一头雾水（不过，该剧的一个重大改编在于，改写了莫甘的出身——即由伊格莱因之长女改作乌瑟之长女，关于这点将在莫甘一篇中再作说明）。但如果真的如此下去，岂不大大浪费了前王后一角？编剧应该不会荒唐至此吧？我等权且拭目以待。
王者风范：亚瑟 Arthur
作为传说的主角，千百年来，无数人相信，亚瑟，这个生于血腥与罪孽的生命终将为饱经沧桑的不列颠大地带来和平与繁荣。不是么？——犹如一道最灿烂最有力的阳光，穿透英格兰天空的阴霾，普照苦难与分裂的国土，又化为无坚不摧的利剑，向着野蛮的撒克逊强盗直刺而去。在他的治理下，凯姆洛特堪比传说中的黄金国度，忠诚的圆桌骑士彼此平等相待，分享荣光……试问这世上，有谁能演绎这样一位旷世的英雄、伟大的王呢？在下文中，我将尽可能减少多余的叙述，请有心者自去感受王者的气魄。
《Excalibur》（1981）中的亚瑟（Nigel Terry饰演），气度不凡，兼有骑士与君王之相。美中不足在于青年亚瑟的扮相缺乏说服力。另外由于剧情本身的原因，致使与墨林和莫甘娜等角色相比，亚瑟的存在感反而不那么强。
《第一武士（The First Knight）》（1995）中的亚瑟（Sean Connery饰演）与惯常想象中那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君主很不相同，更多的高贵，更多的隐忍，更多的悲怆，不过，这也许才更接近中古时代“君王-骑士-贵妇”圣洁爱恋的那种无可奈何的哀愁感。
《终极魔法师》（1998）中的亚瑟（Paul Curran饰演），是与我想象最契合的青年亚瑟王形象：单纯无辜、善良诚挚、理想主义、宽厚待人，也易受诱惑而犯错，最终“完美”毁掉了他，他倒下的声音不响，但观众听见墨林的心碎了。
《阿瓦隆迷雾》（2001）中的亚瑟（Freddie Highmore、Edward Atterton饰演）脆弱而悲情，“重整乾坤”的使命让他不堪重负，因此他最常见的表情就是纠结，但内心深处的他始终是那个可爱的小弟弟，等着姐姐有一天带他回家。
《亚瑟王》（2004）中的亚瑟（Clive Owen饰演）堪称“一代英主”的典范，无论气质形象都很贴近印象中的传奇英雄，而浩然正气与理想精神更属难能可贵。怎奈为剧情所累，此亚瑟非彼亚瑟，过重的罗马感压倒了本该充溢的不列颠气息。
《墨林传奇》（2008）中的亚瑟（Bradley James饰演）高大英俊、身手矫健，是个典型的养尊处优、桀骜不逊的王子，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具备着勇气、忠诚、尊严、责任等可贵的骑士品格，如此说来，外表之下尚有可爱之处。
《圣城风云》（2011）中的亚瑟（Jamie Campbell Bower饰演）刚好与上面那位相反，最大的特点是小聪明和惹是生非，以至于让我想起校园剧里的鬼精灵。不过，他显然还没有做好成为万世之王的准备，一切都还尚需时日，正如剧集本身一样。
倾国倾城：奎尼维尔 Guinevere
几乎所有的浪漫诗人都言之凿凿：王后奎尼维尔就是亚瑟王传奇中的海伦——不仅是因为她举世无双的美貌，更是因为与美貌共生的灾祸。尽管有传说认为，善于预言的墨林并不支持这段婚姻，但在更多的故事中，亚瑟与奎尼维尔的结合却是这位巫师一手促成。在此之后，奎尼维尔屡遭劫持，又数度被救，以致神话学家深信其为春之女神的化身。但真正使奎尼维尔享有“倾国倾城”之名的是她与首席骑士兰斯洛特爵士的那段禁忌之爱：为了她，亚瑟王宫廷君臣反目；为了她，不列颠大地生灵涂炭。
《Excalibur》中的奎尼维尔外表十分甜美，但在陷入对兰斯洛特的无限爱恋后，洋娃娃似的她表现出不顾一切的活力与对自由的热望。影片浓墨重彩地描绘了这段旷世之爱，其中二人在森林中相拥共眠的一幕恍如伊甸园再现。而狂怒的亚瑟将削银神剑插入两人之间的情节，则改编自马克王之于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故事。
从形象上看，《第一武士》中的奎尼维尔更接近19世纪拉斐尔前排画作中的中世纪淑媛。在这部高举爱情旗帜的影片中，亚瑟王与奎尼维尔的婚姻被塑造成政治使然，这多少让王后与骑士的“私情”变得情有可原，却改变不了最终凄婉收场的结局。
相对而言，《终极魔法师》中的奎尼维尔性格倔强，这从她算不上十分柔和，反倒有些“硬朗”的脸上可见一斑。影片中的亚瑟出发寻找圣杯，一去数载，将她留给寂寞与冰冷的长夜，而兰斯洛特陪伴与宽慰却成为她生命的暖色。直到真相大白之际，奎尼维尔依然据此力争，毫不妥协——这样的姑娘你也许不喜欢，但她说的显然并非毫无道理。故事的结局不算太糟，兰斯洛特将她从火刑柱上救下，一路“奔进了传说”。
在《阿瓦隆迷雾》的女角中，奎尼维尔显得有些柔弱，仿佛原野上娇柔的野花。她对命运的要求并不算高，然而来自仇敌（事实上我都怀疑她是否认得这位仇敌，后者仅仅觊觎她的地位）的诅咒令她无法怀孕而备受非议，所有努力皆无果而终。当亚瑟之子出现于宫廷之际，她行将崩溃，能抓住的只有深爱自己的兰斯洛特的手。最终，她在修道院了此残生，令人扼腕唏嘘。
论及美貌，Keria Knightley在《亚瑟王》中的表现可谓惊艳：见惯了端庄大方的王后，是时候重新定义奎尼维尔的绝世之姿——她为什么就不能搭弓使箭、英姿飒爽地奔赴沙场呢？不管这个角色与传说中的奎尼维尔相差多远（其与兰斯洛特的互动连暧昧都算勉强），那雪花纷飞中的倩影无疑将定格在许多人记忆之中。
诸位现在看到的这位便是《墨林传奇》中的……格温——不要逼我说她是美貌无双的奎尼维尔！我是说，为了塑造亚瑟王的亲民形象，编剧您把王后改写成出身女仆这是可以的。但在这样一部并不乏美女的剧集中，让墨林、亚瑟、兰斯洛特、高文这一个个帅哥轮番跟这位调情，就这外貌也太不能服众了吧？鉴于广大观众已经嘘声一片，我就不多吐槽了，还是让她本分做“格温”吧。
好在《圣城风云》叫我们看见一位合适的奎尼维尔，至少仅从外表上看是如此。不过在这部重口味的剧集当中，奎尼维尔的命运多少有些令人担忧，比如，这位佳人的第一次出场便是在亚瑟的一次春梦中，场面十分之……总之让习惯欣赏含蓄之美的观众（比如我）瞠目结舌。而现实中，奎尼维尔又被设定为某骑士的未婚妻，看来光是成为王后一节就有的可说，但究竟是成就经典，还是奔赴狗血，一切尚不得而知。
首席骑士：兰斯洛特 Sir Lancelot
“湖上骑士”兰斯洛特几乎已成为亚瑟王传说中不可或缺的角色。总的来看，传说的讲述者与传说中人同样钟爱这位既骁勇善战，又英俊儒雅的“第一骑士”。有关兰斯洛特的丰功伟绩多得难以赘述，但在有些人看来，仅与奎尼维尔王后相爱以致国家分裂一事，就足以抵消他对圆桌制度的卓越贡献。有传说提到，兰斯洛特因其自负与傲慢而错失“圣杯”，这一任务最终由他的儿子葛拉哈德爵士完成。后者的母亲乃是渔王之女伊莲，她因丈夫别有所恋心碎而死，尸体在小舟内沿河而下，成为读者难以忘怀的画面之一。
按照当时的审美标准，《Excalibur》中的兰斯洛特爵士也许称得上年轻英俊。本片在人物年龄上处理得当，兰斯洛特比亚瑟年轻不少，受到甜美王后青睐颇为自然，而亚瑟其时也还谈不上年迈，不至让人误以为是奎尼维尔之父。片中的兰斯洛特表现出强烈的自我克制，当他不由自主地爱上王后之后，便选择了回避和离去。在一场近乎精神分析的戏中，赤裸的兰斯洛特与自己的铠甲发生了激战并被刺伤，象征着道德理智与自然爱欲的痛苦挣扎与残酷搏斗。
如果整部电影不是以亚瑟为核心，而是以兰斯洛特为核心，情况会如何呢？《第一武士》这样做了，但结果似乎并不出色。Richard Gere在本片中的表演似乎远没有他在时装剧中那样魅力四射、风度翩翩，也许这都得怪不合适的发型与臃肿的铠甲（现在的道具师早已学会了这一点：铠甲的作用不是防身，而是凸显肌肉），但不可否认，宫闱爱情可以作为插曲却似乎难以撑起主旋，看来兰斯洛特爵士虽然摘得佳人芳心，放到大制作里却终归还是配角的命。
《终极魔法师》里的兰斯洛特就是“错误”的化身。就如片中墨林所言，这家伙没有一次出现在正确的位置：为了在亚瑟寻找圣杯期间看顾凯姆洛特，墨林前往阿瓦隆寻找心地纯良之人，结果将兰斯洛特带到亚瑟王庭（而实际上，所谓心地纯良之人乃是其子葛拉哈德），引出了之后的一连串麻烦。其妻伊莲之死也在影片中得到了充分展现。如前所述，本片中兰斯洛特与奎尼维尔的结局是开放式的。再有就是，兰斯洛特初露锋芒之际，那一抹笑容确实迷人。
也许你会问，兰斯洛特何以叫做“湖上骑士”？这是因为有传说表明，兰斯洛特系湖上夫人养育成人，这也就解释了前作中墨林何以在阿瓦隆与其相遇。在《阿瓦隆迷雾》中，兰斯洛特直接被改写成了湖上夫人维维安的独子。本片中的兰斯洛特为我们诠释了什么叫“痴情”：不仅是对奎尼维尔矢志不渝的爱情，还包括对亚瑟王始终如一的友情，甚至连一度爱慕他的莫甘都被他的爱所打动。与传说不同，片中的兰斯洛特最终没有成为修士，而是陪伴亚瑟王战死疆场，这或许就是他爱的方式——最崇高，最哀伤。
影片《亚瑟王》中的兰斯洛特是以亚瑟的参照出现的：如果说亚瑟代表着罗马（南欧）的、基督教的、理想道德的一面，那么兰斯洛特就代表着北欧的、异教的、现实法则的一面，二者不是截然对立，而是相辅相成——试想，如果没有这样一位人物的陪伴，亚瑟会不会显得过于神化？正因如此，这一角色身上的阴暗魅力不容小觑。
由于《圣城风云》中兰斯洛特尚未登场，这里只能以《墨林传奇》中的兰斯洛特作收尾。下图是第一季中的剧照，那时兰斯洛特不过是个客串角色，不过编剧已经开始为他与未来王后格温的恋情埋下伏笔（抱歉，我实在不想再放格温的图片）；到了第二季，换上一个更精神的发型，兰斯洛特华丽归来，看来有望常驻。该剧中的兰斯洛特没有贵族血统，故而无法受封骑士，然而所有人都清楚，随着亚瑟登基为王，一切都将改变。
忠勇楷模：高文 Sir Gawain
高文爵士被认为是亚瑟王的外甥（其母系亚瑟王的异父姊妹），在亚瑟王的婚礼上受封。高文的传说最著名的有二：一为“女人想要什么”，讲高文为亚瑟王之誓迎娶丑女，结果诅咒解除，丑女变佳人；二为迎战“斩首游戏”，详见长诗《高文爵士与绿骑士》。但在马罗礼的《亚瑟王之死》中，高文参与亚瑟王命运主线的情节却并不圆满：在营救奎尼维尔时，兰斯洛特杀害高文之弟，遂使高文成为其最坚决的反对者，圆桌分裂，致使小人有机可乘。不过，高文临终宽恕了兰斯洛特，并呼唤其回到亚瑟王身边一致对敌。
高文传统上被描绘为如下形象：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忠诚勇敢、谦卑有礼。可以说，高文爵士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圆桌骑士的某些共同特征，称得上中古骑士精神的缩影与典范。因此，以亚瑟王传说为题材的电影，即使不对圆桌骑士作细致描绘，一般也不会忘了高文——虽然需要留意才能注意到。尽管如此，我对《Excalibur》中由Liam Neeson扮演的高文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终极魔法师》中的高文，存在感同样不强，不过上来就与兰斯洛特上演了马上决斗。片中的高文是亚瑟王最得力的助手，他对亚瑟的忠诚甚至险些让其与生父兵戎相见。
上文提到，一般认为，高文的母亲——莫高斯或安娜——是亚瑟王的姐姐。而在影片《阿瓦隆迷雾》中，莫高斯变成了亚瑟生母伊格莱因的妹妹，高文因而也由亚瑟的外甥变成了亚瑟的表兄弟。但高文就是高文，他不像父母那样野心勃勃，更从未觊觎过亚瑟的王冠。他直接参与了擒获奎尼维尔与兰斯洛特“奸情”的行动，但他完全是出于捍卫亚瑟的权利和尊严，这与心怀鬼胎的莫德瑞等人判然有别。
或许是为了与兰斯洛特的“剑侠风流”形成鲜明的对比，高文在电影中的形象越来越表现出“返朴归真”的趋势：高大魁梧自不必说，容貌不宜过于俊美，反而越是“朴实”越显忠诚可靠，表情甚至不妨老实本分，但总体务必孔武强悍。比如《亚瑟王》里的这位高文，感觉倒是更像罗宾汉传说里的小约翰。
最具魅力的高文华丽登场！——《墨林传奇》中的高文最是粗犷有型、幽默风趣，不经意间流露一股狂野不羁之感，自一出场就跟身为主角的“白马王子”亚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至于谦卑温和的兰斯洛特，大概早被相当部分观众忘到九霄云外了）。秉承该剧一贯的“优良”传统，这位高文与亚瑟毫无亲缘，在破酒馆里打架是其家常便饭。不过，他身体里流淌的可是真正的名门血统，只是此君不屑倚仗门庭，誓要凭己力博得尊荣。试问这样“表里不一”的人物，谁能不对其钟爱有加？
上面的那位高文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对于一部剧集而言，无论看似多么陪衬的角色，只要编剧有创意和想法，都可以成为极具人缘的个性角色。毕竟，这是以圆桌骑士的奇妙冒险为主要内容的亚瑟王传奇——百年前的诗人可以让每一位骑士都个性鲜明、别具一格，今天的剧作家难道做不到吗？（鉴于篇幅和电影本身的原因，其他传奇的圆桌骑士，如葛拉哈德、帕西法尔、特里斯坦，在此就不再罗列了。）但愿《圣城风云》中的这位尚未一显身手的高文不会让观众失望。
美人心计：莫甘/莫高斯 Morgan/Morgawse
我们即将触及整个传说最黑暗的部分——前文说过，乌瑟与伊格莱因的结合与罪孽相始终。而几乎所有的叙述者都认为，在那之前，伊格莱因已生有女儿。然而，关于亚瑟究竟有几个异父姊妹，传说再一次变得混乱起来。莫高斯（Morgawse）、莫甘（Morgan）、莫甘娜（Morganna）、安娜（Anna），是其中最为人所知的名字（仅从字形上就可以发现它们彼此的联系）。人们相信，她们中至少有一个是心计歹毒的女巫，曾与亚瑟乱伦并生有一子。她不止一次妄图谋害亚瑟及圆桌骑士，当属后者最顽强的敌手。
不止如此，在马罗礼广为人知的《亚瑟王之死》中，王姊一角译作莫甘拉菲。而“拉菲”（le fay）之意实为“仙子”。由此，莫甘的形象便与更加神秘的湖上夫人重叠到了一起。而后者本身“亦正亦邪”的品格，致使亚瑟王题材的文学与影视剧中，莫甘与湖上夫人的故事时有交错。《Excalibur》中那位由Helen Mirren扮演的莫甘，便以美艳妖妇的形象融合了传说中几乎所有的恶行。她先是以美色引诱墨林，窃取他的魔法并将其困于地下（系传说中湖上仙子所为），后又使计与亚瑟同床，借子莫德瑞窥伺王位，其美貌、野心与歹毒令人过目难忘，称得上电影中最邪恶的女巫。
《终极魔法师》里Helena Borham Carter饰演的莫甘则是个可笑可怜、可悲可叹的角色。她生来丑陋，这使她难拒诱惑而为人利用。这么说并不意味着她完全无辜，作为康沃尔公爵之女，她有充分的理由憎恨墨林和他一手培养的亚瑟，因为正是此人导致其父惨死。当墨林劝告她替未来着想时，她讽刺地说：是啊，因为过去太黑暗太残酷了。她对不经世事的亚瑟的引诱与其说是别有所图，倒不如说是对墨林的嘲弄。她与精怪弗里克的关系始于利用，却终于真情。她的结局格外悲惨，甚至连儿子都不为她的死难过——从她那里，他没学过“爱”，不是吗？
“关于亚瑟与阿瓦隆，你所知道的一切，除了谎言外别无他物”——《阿瓦隆迷雾》中的莫甘如是说。作为一个女人，作为古老异教女神的最后一位女祭司，她所讲述的故事与宏大的历史大异其趣。儿时，年幼的亚瑟曾问她：上帝和女神可以同时存在吗？她坚定地回答：当然可以，就好像同时有爸爸和妈妈一样。那时的莫甘断然想不到，宗教纷争竟是如此残酷，以致她将与亲人长期天各一方。然而更令她悲愤不已的是，她竟阴差阳错地与弟弟亚瑟乱伦生子。盛怒下的她只身离去，却终难逃命运的捉弄：两位姨母、兄弟、儿子，所有她爱的人相继在她眼前死去。当一切随风而去，她终于在圣母像上分辨出熟悉的面容：原来女神从未离她而去，正如她，以坚韧而苍凉的姿态，永远地站立在历史之轮的一旁，发出异质而倔强的声音。
但总得有人扮演反角。承担这一任务的是三姊妹中的幺女莫高斯，高文的母亲。出于对权力的野心，她一面诅咒王后不孕，一面连骗带哄地将莫甘与亚瑟的儿子据为己有。最终，她为自己炽烈的欲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从形象上看，片中莫高斯那一头火焰般的红发，倒是十分接近拉斐尔前派画作中的女巫——莫甘拉菲。
《墨林传奇》中的莫甘娜（上图）堪称全剧第一美女，在被编剧颠覆性地改写成乌瑟私生女（注意，这回她和亚瑟的关系由同母转变为同父）之后，这个人物经历了“弃明投暗”的重大转变，从第一季中那个被自己的预见能力所骇的美丽公主，一步步走向第二季那个以复仇和夺权为唯一目的的美丽女巫。尽管编剧给出了一个理由，即身世的揭穿，但观众仍然觉得进展太快，尤其是在其对待亚瑟的态度上，前后何止天渊之别。在这一过程中，莫高斯（下图）的言传身教不容小视。而她同时也是莫甘娜的姐姐，并且也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女巫——我说什么来着？亚瑟的姐姐们恍如一体分身，难辨真假。
虽然只播了两集，但《圣城风云》中Eva Green饰演的莫甘，无论在形象气势上还是角色深度上都已经远远超过片中的其他角色。从她第一次揭开斗篷，到使用幻术谋杀生父（该剧与《墨林传奇》一样，都将莫甘改写为乌瑟之女，或许如此观众才能理解为何一旦亚瑟身死，王位就会落入莫甘手中），再到在迷雾深林中召唤异兽，Eva Green已然活脱脱女巫在世。而当她端坐凯姆洛特王座上时，俨然已是女王风范。只是不知接下来将要如何演绎其与亚瑟（及墨林）宿命般的纠缠，值得期待。
命中克星：莫德瑞 Mordred
莫德瑞，亚瑟命定的克星，表面上是他的外甥，实际上却是其与同母异父的姐姐乱伦生下的孩子。虽然马罗礼在《亚瑟王之死》中“为王者讳”，却没能将此“罪过”抹去。墨林的预言：灾星将在五朔节降世，亚瑟遂令当日出生的所有婴儿装上大船，沉入水中。但正像所有命运的礼物，婴孩不仅没有溺毙，反而终成骑士之一，亚瑟的命运也随之急转直下。他居心叵测地告发了兰斯洛特与奎尼维尔的私情，妄图趁圆桌分裂之际染指王位与王后本人，恶战之中，莫德瑞被生父亲自处决，亚瑟自己也因失去神剑剑鞘而身负重伤。
《Excalibur》中的莫德瑞以英俊的黄金骑士之姿向亚瑟发起挑战（我怀疑电影《贝奥武夫》中的“金人”是否受其启发）。与其说他是剧中的一个人物，倒不如说他是恶毒母亲莫甘一手打造并精心培养的复仇武器。在魔法的作用下，他获得了异乎常人的成长速度和惊世伟力。然而，这一切正如他的黄金铠甲一样，不过是魔法赋予的华丽幻象，而并非来自一颗王者之心，因而终将被真正的英雄之剑摧毁。
作为理想和希望的代言人——亚瑟的对立面，《终极魔法师》中的莫德瑞十足的小人嘴脸，残忍狠毒全写在脸上，周身的黑色也与亚瑟的金色互成对比。和前作一样，这颗罪恶的种子之所以如此飞快地成长，又如病毒一般迅速蔓延，全赖魔法所赐。长久以来被灌输仇恨和权欲的他，目睹生身母亲在面前被害而无动于衷，其阴险与狡诈更是如一剂毒药，皆王后出轨一事发作，顷刻粉碎了圆桌骑士的团结和墨林的良苦用心。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说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呢？
在保留了传说基本轮廓的前提下，《阿瓦隆迷雾》以一种悲悯的目光重新审视了莫德瑞一角，并充分发掘出其悲情的一面。从小，父亲不知道他的存在，母亲因羞耻于乱伦而下意识地希望他不存在（长久以来对他的“回避”正源于此），多年来将他养育成人的是他那处心积虑想要窃取王位的姨祖母莫高斯。当他终于得知身世，复仇之心油然而生——然而谁又能说，这复仇之心中没有想要引起父母注意的恶童情结？当这个从未得到双亲关爱的“孽子”之身终于被生母搂入怀中，一声弥留的“母亲”，竟当真叫人无法再恨。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本片中的莫德瑞最后加入了撒克逊人，其头上的狼盔与亚瑟五朔节时的鹿角，正暗合了阿瓦隆圣殿内的壁画：生死更迭，循环不待。
到了改编程度一贯“大刀阔斧”的《墨林传奇》中，莫德瑞与亚瑟的关系已经完全解除：这个眼神深邃的孩子既非亚瑟之子，亦非莫甘娜之子。其父不过是天赋异禀的德鲁伊人中的一员，只因凯姆洛特之“魔法禁忌”而不幸罹难。尽管墨林从帮助其逃出生天，但之后的剧情发展终将二者推向相反的阵营。正如地下巨龙所预言的，此儿不死，终成大害，后患无穷，成为剧集最大的悬念。唯一可以窥见传说印痕的，便是莫德瑞与莫甘娜之间的心灵感应，关系虽已非母子，却仍是血肉相连。
亦正亦邪：湖上夫人 Lady of the Lake
湖上夫人——最广为人知的名字是维维安（Viviane），而据冯象先生在《玻璃岛》一书中所言，此名实系宁薇（Nimue）之讹误——堪称整个亚瑟王传奇中最神秘的角色，不仅因为她似人似妖的属性，更因为她在亚瑟王命运中“亦正亦邪”的立场。是她，从湖中升起，赐予亚瑟无坚不摧的削银神剑；但同样是她，用美色引诱了墨林，不只学得了他的魔法，更将其禁锢于巨石之下或橡树之内，令亚瑟失去最得力的助手。这矛盾的举动使不少人怀疑：是不是存在几个不同的仙子并分享着同一名号？或者，那位行恶的仙子就是前面说过的莫甘“拉菲”？……
《Excalibur》采取了后一种策略，将诸种恶行一并归咎于莫甘；而《终极魔法师》的做法则更接近前一种思路，即将湖上夫人一拆为三——
麦布女王（Queen Mab，此名似取自《罗密欧与朱丽叶》中被提及的一位女神）：古代异教女神，为了挽救垂死的旧信仰而创造了墨林，后者却因她的残忍冷酷反过来与之斗争，并最终发现击败她的方法——当诸神被遗忘时，他们便不存在了。
湖上仙女：麦布女王的姊妹，坦然地接受了退出历史的命运，并一再给予墨林物质上的帮助（神剑）和精神上的启发。她的银肤银发和游鱼组成的项链令人印象深刻。
宁薇：墨林的恋人，为麦布女王所害而毁容，因而长年隐居湖心修道院。麦布女王许诺其恢复美貌并与墨林享受平静生活，条件是墨林从此不再过问世事。但当墨林听到亚瑟临终呼唤之际，她毅然让墨林离去而未告诉他个中玄机，甘愿自困山谷之中。这段改编巧妙得当，凄美异常。好在多年之后魔法褪去，二人重获青春，结局美满。
厚重而深沉的《阿瓦隆迷雾》为我们展现了性格最复杂、内心最强大的湖上夫人。作为阿瓦隆圣地的最高女祭司、三姊妹中的长姊（二姊伊格莱因、幺妹莫高斯），她将捍卫异教女神信仰作为自己毕生的事业而甘愿献出一切，甚至不惜牺牲爱情、葬送亲情。乌瑟的获救、亚瑟的出生、莫甘与亚瑟的乱伦、莫德瑞的崛起，所有这些的背后都不无她的苦心谋划。慈母的宽厚、女王的威严、祭司的无情、导师的睿智，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并与那位备受尊崇的女神相叠合——女祭司，不正是凡间的女神吗？然而，她毕竟无法阻止一个时代的终结：在她倒下的刹那，伴随着阿瓦隆上空绝望而凄厉的嘶喊，无光的日月最后一次组成她额前的徽记，昭示着古代诸神震撼人心、悲壮之至的覆灭。
在处理湖上夫人这一传说角色时，剧集《墨林传奇》与《终极魔法师》的做法颇为相似。尽管剧情推进颇为缓慢，与传说贴近度更无法与后者比肩，但已出现的、显然是脱胎自传说中湖上夫人的角色就有多人——
宁薇，长期与亚瑟与墨林为敌的女巫，最高女祭司。正是她多年前用魔法帮助乌瑟夫妇，结果导致亚瑟降生、王后身死，也招来了乌瑟的灭巫行动。不过在第一季末尾，这位视墨林为魔法界叛徒的美丽女巫有些出乎意料地被墨林的闪电摧毁，只留下了“生命之杯”（可想而知脱胎自传说中的“圣杯”）在第三季继续兴风作浪。
苏菲亚（Sofia），一个被迫屈居人类躯体中的精怪，用魔法使亚瑟迷恋自己并将其诱至湖中，作为复归精怪形态的祭品。我之所以说她与湖上仙子有关，不光是因为其在水中的样子引人联想，更主要的是该集名为“阿瓦隆之门”——湖上夫人之地。
此女继承了湖上夫人之名——维维安，但其实是个龙套，单纯给亚瑟与格温的恋情增加些波澜。算上她纯属声“名”远播。
而该剧集中真正名副其实的湖上夫人当属弗莱娅（Freya，疑似来自北欧神话春之女神）。虽然围绕这一人物的最初剧情与传说中的湖上夫人无甚关系，但在第三季接近尾声时，是她完成了传说中湖上夫人的经典动作：但见一只玉臂伸出水面，手中握着一把绝世宝剑——Excalibur，削银神剑。
至此，选择湖上夫人，作为这篇洋洋洒洒的文字的收卷，其意义已再明显不过：无论亚瑟王的传奇怎样变化，结局早已注定——身受重伤的亚瑟指派他身边的最后一位骑士，在趁伤口未干之前，将神剑丢入湖中。这位骑士三次不舍，遭到亚瑟王呵斥，直到第四次才将神剑奋力掷出。就在剑身即将打破湖面之际，一只纤手忽然从水中升起，不慌不忙地接住剑柄，旋即连手带剑没入湖水之中——湖上夫人的礼物终被收回。
听完骑士的描述，亚瑟来到湖边。不一会儿，一只悬挂黑帆的船从湖中飘来。船上坐着三位（四位？）头戴王冠的女子，神色高贵而忧伤。她们是谁？是亚瑟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位夫人：奎尼维尔、莫甘与伊格莱因？亦或是三位湖上仙子？……无人知晓。
亚瑟被抬上船，随她们一同离去。但他许诺：他将归来，当这片土地需要他时。
千百年过去了，岁月荒芜了信仰。
你是否归来过呢，亚瑟？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