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处》:导演的欺骗性
但凡一个总拍闷片的导演偶然间拍了一部挺有争议的闷片,因为很多人搞不清它是好是坏,所以总会有一部分人叫好和喝彩,另一部分人唱衰。这似乎是一个文艺界的定律。只要有争议,就一定有辩论;只要有辩论,就一定有观点。但是很多讨论渐渐地会偏离起点,而变成“空对空”的空谈,到最后变成了玄学和神学。《在某处》获了金狮奖之后,很多人高兴、很多人不解、很多人愤懑。不过把那届威尼斯变成个人裙带关系表彰大会的昆汀·塔伦蒂诺肯定在偷着乐。不为别的,为的就是自己的这些拿了奖的恩师前辈和绯闻女友在死翘之后,悼词的第一句有了定稿。但是,围绕在这部电影周围的争论一直没有停过。
名不副实的修辞格
在39岁的当口,科波拉拍了自己的第四部长片《在某处》,虽说这部电影的某些情节源自她童年和老爹进出酒店,听他和编剧、制片、演员谈论电影细节的回忆,但很明显,这些回忆仅仅成为了一种猎奇式的“偷窥”,并没能在影片中产生什么令人感喟的“叙事效果”。虽然都是近乎于片段化的表述,但是《在某处》明显没有《迷失东京》那么感人。如果说《迷失东京》是一部“形散而神不散”的影片,那么《在某处》则真的是一部“神形兼散”的影片。虽然科波拉女士希望能从这种片段化的表述中让你砸吧出那么一点人生的况味,可是你吃到嘴里的确是一块被她嚼到无味的口香糖——毫无砸吧出味道的可能性而言——能体会到的,可能只有她的口臭。
可能对于还没进入中年的科波拉而言,处理家庭、人生、过往这种宏大命题还太艰难,又或者那一部《迷失东京》用掉了她太多的才气。总之,在这部《在某处》中,科波拉的镜头语言琐碎而又无序、人物形象太过于平面,而且影片和剧本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没有情感。影片中的所有人都在无所事事、老爹声色犬马、女儿稀里糊涂、身边的人全是过江之鲫,除了忠心耿耿的助理外,影片里没有一个人生存得有目的——或者说选择得有目的。虽然艾丽·范宁扮演的女儿在影片里淌了几滴眼泪,看似动了情,但是这眼泪毫无必要,而且像是切洋葱时候的“被流泪”。
写意的、片段的、甚至是照片式的拍摄手法并不是说不能用,而是这种“修辞”一定要找到与之相匹配的内容才能发挥一个修辞格的最大作用。这是修辞的一种原则和使用修辞的前提。如果无视这个原则,而且缺乏正确的重点或得体的激情,那么都会被认为是有辱听众智力或者是在暗示说话人自己的错误。这种表现形式和表现内容想匹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连古希腊人都明白,所以在雅典教育体系中,修辞课远远比哲学课重要。很显然,科波拉想在电影中玩一出连自己老爹都没有玩明白的把戏,那就是用看似淡定、潇洒和举重若轻、大音希声的表现手法讲述一个严肃到一定要正襟危坐才能讨论的关于存在和自我意义的主题。可是不想,她自己在缺少金刚钻的前提下揽下了瓷器活。可以说这部电影徒有其表,也可以说它甚至连一个“形式美”和“外表美”都没有做到。很显然,科波拉这回是实实在在地玩砸了。
流沙上的建筑
在拍摄电影之前,科波拉曾经一再强调她想用一贯的创作态度和创作理念来拍摄这部电影。所以,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迷失东京》的姐妹片。当然,她想要用几部电影来巩固自己从《迷失东京》之后开创出的“美学体系”,没有什么不对,没有什么不好,更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科波拉还是一个拍了四部长片的年轻导演,这么早就确定了自己的创作规程和拍摄思维,谈不上是一件好事;而且她总是要拍出那种“四两拨千斤”的作品,可能太急功近利了。由于年轻、由于女性的“第二性”身份的一些限制,所以科波拉可能很难把一个中年男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情感揣摩准确,所以她未必能有那种对影片人物的深刻理解和真挚情感。以至于,我们在看影片时,总觉得科波拉在做前戏和预热,刚刚有了感觉,她便戛然而止。这不是“刚开了头便煞了尾”的“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叙事策略,而是一种无法深入人物内心、无能力探寻人物情感的窘境。
应该说《在某处》和《迷失东京》在一定程度上颇为相似。都是居无定所的主角,都是孤独的人,都是无法面对自己生活和过往的“明星”;两部电影讨论的都是一些关于人生、家庭的宏大命题。但,我们很难想象,没有太多生活阅历、在好莱坞有老爹庇护、有绯闻男友撑腰,混得顺风顺水的科波拉真的就能拍出一部讲述某种意义上的“生活的失败者”的故事么?所以,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很多外媒也发出了“怎么是这样”和“难道是这样”的感慨。不得不说,科波拉在这部电影里,多多少少有些“闭门造车”。她在自己编写的剧本里加进了太多主观意念和想当然的内容。以至于很多人看完电影后就记得了那两个条钢管舞的舞女、一个崇尚裸体服务的按摩师和游戏机的电吉他外设——难怪《纽约时报》说“这就是她知道的,奢华的生活”。
诚然,闭门造车未必造不出来精品,只是这种主观臆断和想当然的创作方法多多少少在恶心影迷的同时还害了导演自己。作为女性的索菲亚·科波拉,的确把电影拍摄得很细腻。小的细节、出其不意的黑色幽默,比较纯粹、简单的故事和选择都在一定程度上给影片加了分。不过,倘若一栋楼是建在流沙上的,除非它有独步天下的设计和施工,否则它断然是豆腐渣工程,哪怕它再漂亮。同理,在没有情感认同的情况下,影片的人物都是无所指的,哪怕细节再丰盈。整部电影没有情绪的张力和爆发点,即使把一切前因后果全部说尽,最终结果还是倒塌。
击中好莱坞的软肋
《在某处》是一部金狮奖电影。如果放在金狮奖的维度上看,它的素质是令人不满意的——尤其是在同台竞技者强手如云的情况下,一个女人用一部半吊子电影拿了金狮奖,很让人不爽。如果除掉金狮奖这个巨大的光环,如果《在某处》只是一部简单的美国电影,那么它所表现出来的素质无可指摘。况且它在美国没有取得什么傲人的票房成绩、在奥斯卡上的毫无建树亦为科波拉女士和美国本土的独立电影和文艺片赢到了一点“同情分”。但是参照系不同,得到的结果往往也就不同。所以,对电影的评论,永远是相对而言的,而且永远不可能有绝对客观且公正的影评。
在这个“快餐化”严重的社会里,沉静的电影难得一见,而貌似沉静的电影却比比皆是。《在某处》用自己的外表上的沉静击中了好莱坞“像是打了类固醇”一样的“大而吵”的软肋,致使它在美国一路水涨船高,而索菲亚·科波拉本人也被捧上了天。这样容易理解、情感不深刻的电影极具欺骗性,因为它很聪慧地把自己包裹在了一个漂亮的“修辞格”下,虽然实际情况是玩砸了,但这种唬人的形式还是能镇住不少人。不论盒子里有多少内容,仅仅就是这种“包装”就足够在一段时间里欺骗一些人了。
比起一些赤脚医生、吹狗皮膏药和买祖传宝物的江湖术士来,导演这个行当的欺骗性更为隐蔽。因为不管故事结构是否完整、情感是否真挚、人物形象是否精准,只要一个电影或讲述了一个还能入眼的故事,不管这个故事有多么狗血;只要还有几个人物和型男索女,不管这些人都多脑残;只要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情感纠葛,无论这种情感多么没有根基或者是多么愚蠢——都会有人真心认为这部电影“很不错”——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琼瑶剧、清宫剧、韩剧和一部分偶像剧“遭受”如此欢迎的原因。正是应为电影太复杂、参与的人员太多,所以人们一般会搞不清导演到底有几分能耐,所以导演的欺骗性颇为隐蔽。而且索菲亚·科波拉在影片中给了所有情感以出口,给了所有问题以解答。而这恰恰是一个蹩脚的导演做出的最“智慧”的选择——给一切合理不合理的事情找到源头给出解释——让观众只会跟着导演的“忽悠”走,忘记了角色本身是有生命的——这样的电影很难说是一部“好”电影。
^平媒约稿,勿转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