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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区柯克短片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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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江湖

 

趁售货员转身到后面的货架上取另外一些手套的时候,我把柜台上的一副晚宴用的长手套塞进背包里,售货员把几副手套放在柜台上和原有的几副混在了一起。 

“小姐,这些手套怎么样?”售货员问,声音带些疲惫。 

我皱了皱眉,挑了一下,“不,我都不喜欢,谢谢。” 

我挪步走开了,心中暗自好笑。我和她磨了大约十五分钟,使她忙得不知自己在干些什么,然后再偷偷地取走一副值二十块钱的手套。 

这家百货公司有八层,从一层到现在——五层,我是得心应手,顺顺利利,真感谢我肩上的这个大背包。有一次,我拿了一台烤面包机装在里面,居然没有人发现异常。 

这一天是周末,百货公司里十分拥挤,但还没到摩肩擦踵、寸步难行的地步,只是便于你在人群中隐蔽自己。这可是一个顺手牵羊的理想环境,只要留心公司里的保安就行了。公司里既有穿制服的保安也有穿便衣的。那些穿便衣的习惯于双手放在背后,站在电梯旁边,在行家的眼里,便衣比穿制服的更显眼。 

“嘿,小姐。” 

我的心一惊,可能是售货员或保安,我转过身,但不是,是一位面带微笑的白发绅士。 

“什么事?” 

他靠近我压低声音说:“你在后面玩的把戏真不高明。” 

也许他是公司里的便衣保安,我终究被逮住了,“我……”我刚想辩解。 

“小点声,你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吧!” 

“你想怎么样?” 

“帮助你,”他说,“你是位漂亮的小姐,但是坐牢时漂亮是没有用的。相信我,小姐,从你的身手来看你离牢房不远了。瞧瞧你自己——牛仔裤、褪色夹克,单是肩上那个背包就是死路一条。如果不是那个售货员眼睛有问题的话,你早就被抓住了。” 

“嘿,你是这家公司的保安还是什么?” 

他光润的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有些得意,“不是,小姐。”他的手挥了一下,仍面带笑容,“我想帮你,你会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现在留心看我的。”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朝化妆品柜台走去。柜台上有几瓶香水和香水精,是样品。他混进顾客里,一个动作,仅仅一个动作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瓶香水精样品偷走了。如果事先他没要我留心他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手脚之利索干净让人叹为观止,然后他朝我走了过来。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我绝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你还吃奶的时候,我就靠这行吃饭了。我可以说是这行的老大。 

通常我是不展露我的身手的,但你是位可爱的小姐。今晚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到时我多教你些这行的技巧。” 

我掏出我的工作证,上面证明我是“艾登侦探所”的职员。我专门负责检查零售部门的安全工作,发现哪处薄弱,以便在安全措施上有所改进。过去我从没碰到过这种自投罗网的人,此公不请自来,我可能会因此获得两天假或一点奖金。 

无论怎么说我还是挺感激那人的,虽然干顺手牵羊的事有了工作证会非常安全,但艺不压身嘛。

 


2.患难夫妻

杰克和琼谁都没有说话,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猛地踏一下刹车,将雪佛莱汽车慢慢地驶过U型转弯处,琼凝视下面怪石睁嵘的峡谷,被吓得心惊胆战。 

她指着遥远天边说:“这儿一切都是死的,只有老鹰在天空盘旋,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待多久?我简直要受不了了……”杰克打岔他说:“我们要等到我该说走时就走,我知道这种事要多长时间才能保证安全,你不知道。”“是啊,你总是非常精明,精明到非干掉那个看守不可,害得我们在这个荒山野岭蛰伏了这么久。” 

他的双手握住方向盘,“我弄到了十万元,不是吗?我想你一定很高兴与我一起花。” 

“那要逃得掉才行,”她看看手中拿着的空汽油桶,“我对穿工作裤和采草莓简直是讨厌透顶。”“那总比判死刑挨枪子好。” 

他继续朝前开,心中暗想:“如果我一个人单独花掉那笔巨款,该有多好!谁需要她的唠叨不停和埋怨?再说,一个身怀巨款的男人,怎么会再稀罕这个黄脸婆。” 

行驶两里多的路后,从泥土路上了高速公路,路边有家破旧的杂货店兼营汽油,和一家商店。这时候还很早,和平时一样,没有别的车辆。他计算的时间很准确,琼没有想到,可他想到了。 

他从店里出来时,拎了一大袋杂货,和一袋碎冰。然后看了一眼路旁的指示牌:“的本斯机场,七英里”。然后,急步走向酒铺子。 

“给我一瓶波恩酒。”他说。 

当店主给他拿酒的时候,他给机场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性,不像琼那样凶巴巴的。 

“今晚十一点飞圣东安尼的?有的,我们还有一个空座。到三号窗口买票,请在十点四十五分之前来购票。” 

当他走回汽车时,咧开嘴笑了笑。明天,墨西哥,就可以享受美女和美酒了。 

琼在路边等候,她接过冰袋和杂货袋,“我想和你进去一次,只一次!” 

“你知道警察正在寻找一个矮个子和一个金发的妇人。” 

“那么下次我不陪你来了。”“随你便。” 

杰克没有说话,一直到那U字型转弯处,他说:“这车有怪声,你听到了没有?” 

她投给他轻蔑的一瞥,“如果我不是一直在修理它的话,这车早就跑不动了,出去,我来开。”他们换了座位,由琼开到山上的一座破旧的小木屋前。 

杰克去取酒,琼拎着杂货袋进入屋子。在进门时,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他没有看见。 

吃过午饭,他回到卧室午睡。三点钟醒来后,他决定实施他的计划。取出波恩酒,加了冰块,调成琼喜欢喝的两杯,当他把酒送给他时,她脸色显示她略微感到有点意外,但她没有说什么。 

他们坐到屋后的长凳上,琼微弯着腰,呷着酒,看着三里地之外的小镇上停靠的火车。她说:“他们一定停止搜查我们了,已经过去四个星期了。” 

“他们永远不会停止,”她说,“再有两个星期,我们也可搭乘那列火车。”

“我也希望如此。说着,伸手取她的空酒杯,进入了小屋。 

“这次别给我倒那么多了。”她在他身后喊道。 

他狞笑着,反而比先前倒的多了。然后把自己的那杯倒掉一大半。当他把酒送给她的时候,她说:“这是最后一杯.”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她对第四杯酒没有拒绝,五六杯下肚,她步履不稳走到桌前,拿起整瓶酒。 

天黑时,她醉倒了。他摇她,但摇不醒,于是让她躺在长凳上,自己到里面,移开餐桌,拉开地板,拖出一只皮箱和一只圆形布袋。 

他惊奇地看着那只小袋子,他说:“为什么把她的行李放在这儿?” 

他提出了箱子,然后才明白,原来箱子是空的,她把钱移到她的袋子里,怪不得下次她不和他去杂货店了。去购货的时间,正是赶上九点钟的火车的时候。 

他大笑着,将钱放回他的箱子,刮刮胡子,换上他笔挺的西装,将箱子扔在汽车的前座,发动好汽车开始下山,他兴高采烈,快乐无比。 

行至U字型转弯处时,他猛踩刹车,他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汽车开始快速地向前驶去,冲出路面,凌空飞起,他尖叫着向下飞云……。  

 


3.扒手

那个穿暗色粗格子呢衣服的女子扒斯通口袋时,我正坐在假日旅馆的豪华休息室,翻阅一本杂志。、她扒得很漂亮。斯通是一位自发苍苍的老绅士,手持拐杖,他在加州有一亿五千万的资产。他刚从我对面的一个豪华电梯出来。那女子从大理石楼梯那边走过去,走得很急,故意装出心不在焉的样子,和斯通撞了个满怀。她赶忙道歉,露出美丽的酒涡,斯通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说没有关系。她扒了他的皮夹和领带上的钻石夹子,而他则毫无知觉,也没有怀疑。她匆匆向休息室对面的出口处走去,同时把扒来的东西放进手提包里。我立刻离开座位,迅速而谨慎地追过去。在我追上她之前,她已经穿过一盆盆的植物,快到玻璃门了。 

我抓住她的肩膀,微笑着说:“对不起,请等一下。” 

她一下子怔住了。然后转过身看我,好像我是从那些盆景中冒出来的一样。她冷冷地说:“你说什么?” 

“你和我最好谈谈。” 

“我一般不和陌生男人谈话。” 

“我认为我是个例外。” 

她棕色的眼睛愤怒地闪了一下,说:“我建议你放开我的手臂,假如你不放的话,我就喊经理了。” 

“你知道,我是假日旅馆的保安主任,”我告诉她。 

她脸白了。 

我领她穿过拱形入口,到旅馆的餐厅,它就在我们左侧不远的地方。她没有抗拒。我让她坐在一张皮革椅子上,自己坐在她对面。一位穿着蓝色制服的服务员走过来,我摇摇头,他便走开了。 

我隔着桌子打量对面的女子,她长着一张古典的脸,显得纯洁、无辜,褐色头发有点卷曲。我猜她大约二十五岁左右。 

我冷静地说:“毫无疑问,你是我遇见的三只手中最漂亮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三只手就是扒手。” 

她装出愤怒的样子:“你是在说我吗?” 

“哦,别装了,”我说,“没有必要再装傻了。我看见你扒斯通的皮夹和他的钻石领带夹,我坐在电梯的正对面,距离十五英尺。” 

她不再说什么,手指摆弄着手提包的带子,痛苦地叹了口气说:“你说的对,不错,我偷了那些东西。” 

我伸手过去,轻轻地从她那里取过提包,打开它。斯通的皮夹和领带夹在袋子里面各种女性用品的上面一我翻出她的身份证,暗暗记下名字和地址,然后取出她偷的东西,把提包还给她。 

她轻声说:“我,我不是小偷,我要你知道,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偷。”她颤抖地咬着下唇。“我有强烈的偷窃癖,我控制不住自己。” 

“偷窃癖?” 

“是的,去年我已经看过三个精神病医生,但他们没法治疗我。” 

我同情地摇摇头:“这对你一定很可怕。” 

“是很可怕,”她同意说。“我父亲知道这件事,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她的声音发抖。“他曾警告我,只要再偷任何东西,就把我送进医院。” 

我轻松地说:“你父亲不会知道今天这里发生的事。” 

“他——他不会知道?” 

“是的,”我缓缓地说。“斯通先生会取回他的皮夹和别针,我想没有必要把张扬这事,这对旅馆也不利。” 

她的脸开朗起来。“那么……你准备放了我?” 

我叹了口气:“我想我是心太软了,是的,我准备放你走,但是,你得答应我,不再进假日旅馆。” 

“哦,我答应。” 

“如果我以后看见你在这里,我就要报警。” 

“不会的!”她急切地向我保证。“明天早晨,我要去看另一位精神病医生,我相信他可以帮助我。” 

我点点头。“很好,那么——”我转头去看拱形餐厅门外的客人。当我再转回头时,餐厅通街道的门正好关上,那个女子不见了。 

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思考有关她的事。我认为她是一个很熟练的职业扒手——她的手法太娴熟了。另外,她非常善于撒谎。 

我对自己一笑,站起身,再次走进休息室。但是,我没有坐回原来的座位,相反,我漫不经心地穿过玻璃门上了街。 

当我走进人群时,我的右手轻轻地放在外套口袋里那只厚厚的皮夹和别针上。我发觉自己有点为那个女子难过。 

事实上;自从斯通当天进入假日旅馆后,就一直是我的目标,经过三个小时的等候,就在我要下手扒窃的那十五秒钟内,她突然出现了。

 


4.报复

今晚我要报复。我已经等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来,我心中充满憎恨。今天晚上,我要报复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莱丽看中我什么,大概是我的幽默感吧。我长得不英俊,没什么钱,聪明是有点儿,但没有到可以炫耀的程度。 

我当过兵,到过欧洲和太平洋,但没有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 

也许是我的幽默感,使我每个周末都能和漂亮妞儿约会。平常有空的时候,我身边也不缺乏伴侣。女孩子们说,我很有趣。 

我很喜欢笑,现在仍然如此。笑是全球语言,是连结各种族、各阶级、各宗教的链子,也是最好的医药。 

总之,也许我的笑吸引了莱丽。她本来可以随心所欲挑男人的。莱丽可真是漂亮,一头柔软的头发,披在她雪白的肩膀上,一张大理石般的脸,修长纤细的指头,指甲像珍珠一样美丽,她活脱脱就是个女神。 

我在一个舞会上认识她,当时我带着女伴,莱丽是和另一个男士来的。结果离开时,我是和莱丽一起走的。 

订婚三个月后,戴维森走进我们的生活。说得更确切些,他是“跛”进的。他的脚中了纳粹的霰弹,戴着紫星勋章,英俊整洁的脸上,蓄着八字胡。 

他聪明、狡黠。 

星期天上午在教堂,他第一次接近我们。牧师布完道,唱完诗歌后,他向我们做了自我介绍,说是新来此地,并且邀请我们第二天到他家吃晚饭。我立刻感觉不妙。但是,在教堂里,我能说什么呢?尤其是莱丽,表现得非常热情。 

第二天晚上,我们到他家,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有其他女孩。 

戴维森的意图非常明显。他长得很英俊,充满活力,对莱丽一见钟情。我想装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但是,没有用,事情的发展就像是我不在场一样。 

莱丽非常高兴。戴维森虽然不比我有钱,但是,他想办法在桌子上摆出我没有吃过的食物,和从没听说过的酒。恐惧和憎恨交织在我胸中,几乎把我闷死。我吃不下饭,而莱丽则吃得兴高采烈,完全忘记了我这个未婚夫。 

饭后不久,我们就告辞了,因为第二天我得上班,我说我需要早点休息。戴维森说,如果莱丽想多坐一会儿的话,回头他可以送她回家。她看看我,眼睛里很明显已经同意了。我很不高兴地说:“这不好。”拉着她离开了。 

两天后,她又和他一起吃晚饭,并没有邀请我,我的嫉妒开始变成憎恨。 

那个周末,莱丽借口说头疼,取消了和我的约会。晚些时候,我打电话给她,看看她头疼是否好些,结果发现她不在家。 

我说过,我喜欢开朗的大笑。几个星期后,他们一起来看我,莱丽还给我订婚戒指,并告诉我,她就要和戴维森结婚了,这时,我勉强大笑一声,告诉他们我毫不介意,并且与戴维森热烈握手,问他们要我做什么。 

戴维森说,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所以能不能——我咽下心中的愤怒,接受了戴维森给我的“荣誉”。下一星期,当他和莱丽结婚时,我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伴郎。结婚仪式上,我一直笑容可掬,给他递戒指,吻他的新娘,而实际上,我的心几乎要爆炸了。 

婚宴非常丰盛可口,那是戴维森亲自选择的菜。就在我看见莱丽咯咯笑着咬一口戴维森递给她的蛋糕时,我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一个非常聪明的念头。 

我要报复,戴维森偷走她,偷走莱丽,我的莱丽,我要报复! 

当我向快乐的新婚夫妇扔米粒时,我的笑声是非常真诚的,我笑着看他们走下我们相逢时的教堂台阶,进入汽车,开走了。 

是的,我已经报复了,只是…… 

今晚,就是今晚。 

多年来,我一直和他们交往,现在我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家的常客。每当他们邀我吃饭时,我就带着蛋糕和巧克力,作为礼物。 

我很关心莱丽,鼓励她吃,眼看我报复的种子,发芽、成长、开花、结果。 

今晚,就是今晚,时机已经成熟了。 

我探过身,拍拍戴维森的肩膀,他抬起脸,满脸皱纹,一头白发。我指指坐在房间对面的莱丽。她现在身体圆乎乎的,有两百多磅重,皮肤软塌塌的,面孔又红又粗,双手粗糙,有许多裂缝……我放声大笑……然后,我轻声问:“你想不到她会变成一个汽油桶吧?” 

戴维森瞪着我,他又妒又恨又悔,他知道我太太娇小玲珑,年轻美艳。

 


5.惩罚

这是一个温暖的初夏夜晚,刺鼻的烟味和金银花芬芳的香味混在一起,小屋后面的柳木花园和草坪里,蟋蟀在单调地吟唱,树蛙在拼命地吼叫。 

琳达和乔治默默地坐在阴暗的门廊尽头,他们没有凝视对方,也没有抚摸对方,他们在聆听夜声,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 

最后,乔治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得像在耳语:“琳达,你在想什么?” 

“你真想知道吗?” 

“我不是在问你吗?” 

“我正在想我们做的那个完美的案子,”她轻声说,“我在想汤姆。”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问:“为什么?” 

“我们杀害他的那个晚上,就像今晚一样。”她说。 

“别用那个字眼!” 

“这里没人听见。” 

“别用那个字眼,琳达,我们说过,不用那个字眼的。” 

“那是一个和今晚一样的夜晚,”她又说。“你记得吗,乔治?” 

“我能忘记吗?” 

“那时我们真不该那么频繁见面,”她说,“如果我们小心点,他就不会当场抓住我们。但那是一个可爱的晚上……”“听着,”乔治说。“就是那晚不被撞见,也是早晚的事,我们掩盖不了多久的。” 

“那倒是。” 

“一切都很顺利,”乔治说,“那晚没有人,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乔治!为什么我们那时不一起私奔呢?在那天晚上之前? 

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到某个地方去呢?” 

“别傻了!”他说。“你知道我没有钱,我们能到哪儿去呢?”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 

“假如汤姆不是那么嫉妒的话,”琳达说,“我可以请求他离婚,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们也就不会做那种事了。” 

“可是,他的嫉妒心实在太强了,”乔治说,“他太嫉妒,他是个傻瓜,我不后悔发生的一切。” 

“那时我也不后悔,”她说,“可是,现在……”“你今晚怎么啦?琳达,你真奇怪。” 

“那晚和今晚非常相似,”她第三次说道,“金银花、烟、蟋蟀和树蛙,和今晚一模一样,乔治。” 

“别说傻话了。” 

琳达在黑暗中轻轻地叹了口气。“乔治,为什么我们要杀害他?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因为他撞见我们,所以我们那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那时候,我们说因为我们相爱。” 

“是的,这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一,”琳达重复道,同时急促地笑了一声。“那时候有这个原因就行了,有这个原因就什么都可以做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乔治严肃他说。“我们完成了一桩完美的谋杀,琳达,那时你也是这么说的——至今没有人怀疑过,他们都认为是意外事件。”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们的看法。” 

“那么,你怎么了?” 

琳达轻声说:“乔治,那样做值得吗?” 

“当然值得。我们厮守在一起,我们结婚了,不是吗?” 

“是的。” 

“我们一直很幸福。” 

“我想是的。” 

“你总是说你很幸福。” 

“你呢,乔治?” 

“我当然幸福埃” 

琳达沉默了。远处传来一条狗的吠声,以及蟋蟀的合奏声。 

最后她说:“我真希望我们没有做那事。” 

“琳达,那是一次完美的谋杀!” 

“是吗,乔治?真的吗?” 

“我认为是的。”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但现在不这么想了。” 

“别这么说。” 

她长叹了一声:“我忍不住,我害怕,我已经害怕很久了。” 

“没有什么可怕的,”乔治说。“我们不会被抓到,你和我都不会。”“我们都不会。” 

“我们也不会受到惩罚的,不是吗?” 

“我们不会吗?”她轻轻地说。 

“琳达——” 

“没有什么完美的谋杀,乔治,”她说。“我知道,你现在也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的,就像我知道一样,我们心底深处,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是没受到惩罚,乔治——也没有罚够,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 

此后,他们默默地坐着,无话可说。金银花浓郁的香味紧紧地裹着他们,蟋蟀的叫声几乎震破他们的耳朵。他们不看对方,不碰对方,只默默地坐在阴暗的门廊尽头……回忆……等候……琳达和乔治就这么坐着,他们已经是七十九和八十一的高龄了,五十年前,他们做了那桩完美的谋杀案。

 


6.机舱里的钟声

从明尼苏达州杜鲁门城飞往华盛顿的班机上,坐在我旁边靠窗座位上的那个大高个子,看着手腕上的表说:“七点十分,托尼,我们已飞一半路了,假如我逃亡海外的话,他们会认为我不回来了。” 

“山姆,你不是在逃亡。”我说。 

他微微一笑,赞同地说:“对,我不是在逃亡。” 

就从那时候起,从头顶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山姆的两眼瞪大,他长期处于恐怖之中,一听到这滴答声,立即目瞪口呆,一只手紧紧抓住我们座位间的扶手。 

我明白他恐怖的原因,这是定时炸弹的定时装置的声音。 

他惊恐地望着我,好像我能保护他。 

我十分镇静地站起来,但是心却在怦怦乱跳。我看到山姆头上行李架上的公文包。它不是山姆的,他的皮包正在身旁,印有名字编写。 

滴答声来自那只没有记号的皮包。它的声音很响,也许是我个人的幻想。它的声音像打鼓,每一声似乎都要毁掉我的生命及飞机上其他四十几个无辜的生命。 

我看看那只公文包,没敢碰它。没错,是定时装置,但谁能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装置?也许把它取下就会爆炸。 

一分钟过去了,山姆问:“找到没有?” 

我无言以对。一个小男孩在山姆前面的座位中十分不安,他说:“妈妈,我听到时钟声。” 

一位空中小姐端着一只盘子走过来,她停在我座位旁边的走道上,侧耳倾听。“那是你的吗?”她的微笑是牵强的,“我想里面是一只钟吧?” 

“那不是我的。”我挤向她,贴近她耳朵,轻轻说,“小姐,它可能是一只炸弹,坐在窗边的是山姆。” 

她听了我的话后急忙走向驾驶舱。山姆看了看我。一会儿,从麦克风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机长,十七号座位上头那个没有标签的皮包,不论是谁的,请声明……” 

那滴答声在我耳里如打鼓般响。乘客的脸全转向我们。机舱内有谈话声,但是没有人承认那只公文包。 

山姆的额头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他说:“该死,它什么时候爆炸?” 

机长出来了。他非常镇静,不动声色。他瞧瞧公文包,注意地听听,通道那头有位男士站起来和他说话。“请坐下。”机长说。 

突然有个人说:“炸弹!” 

乘客们都站起来,向前舱和后舱乱跑。 

纷乱中,我迅速告诉机长说:“我叫托尼,是私人侦探,我正带这位山姆到华盛顿去作证,假如他能够证明塔克兄弟帮在中西部的所作所为的话,就会消除一个犯罪集团。” 

“我们可以把它丢出门外。”机长说。 

“那机舱能保持正常的压力吗?”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装置,改变压力可能会引发炸弹爆炸。” 

机长点点头,他抬高声音,大叫:“诸位请各归原座,假如我们能紧急降落……”他头一次表现出惊慌,“天哪,等一等。”他看看手表,“七点十九分。”自从滴答声开始,已过去几分钟。 

“我们需要的是四千米的跑道。在新阿巴尼附近有一个小机场……” 

他向驾驶舱冲去。几秒钟后,我们系上安全带,飞机准备紧急降落。 

庞大的飞机俯冲着滑翔,发出很大的声响。 

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风向塔,两个小小的孤寂的棚子,三辆闪闪发亮的汽车等候在跑道边。 

那三辆黑色汽车在等什么? 

我觉得面部肌肉僵硬,傻兮兮地冲山姆笑着。他皱着眉看着我,同时抹抹额头的汗水。 

我越过他的头,伸手取下那只公文包,他吃了一惊,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挟着公文包,来到驾驶舱。 

副驾驶在驾驶飞机,机长看看我和公文包:“你疯了吗?” 

“我差点成了傻子。” 

飞机正在滑落。 

“马上飞离机场。”我说。 

那位副驾驶不理我。 

此刻,我做了推一能使他们听话的事,我举起手中的公文包,要把它砸在机舱壁上。 

机长伸手要抓我,但没抓住。我打开公文包,里面有一只静悄悄的小钟,还有一只噪音很大的钟。小钟牵动大钟,七点十分开始作响。 

就是那样,没有炸弹。 

“他们知道你们的一贯作风,”我说,“他们估计你们不敢去动那枚定时炸弹,假如你们听见它在七点十分开始响的话,你们就会在这里降落,那三辆汽车在这荒凉的机场停着,是在等候山姆。”我说,“现在请你们通知下面机场的人,通知警察逮捕他们。” 

山姆按照规定的时间抵达华盛顿,并且由于他的作证,警方破获了一个犯罪集团。

 


7.无名火起

“现在,亨利太太,请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们,是什么一连串的大事,导致了——嗯,促成了这个悲剧。” 

“是,法官大人。我想第一件事开始于星期天晚上。那天我们正举行宴会,你知道,我们买了许多新出的、昂贵的唱片,准备听听音乐,跳跳舞,好好玩一通,可是宴会还没有开始,唱片机就出了毛病,好听的摇滚乐没有出来,却放出了许多难听的噪音。 

“我丈夫立刻打电话找人,希望立刻过来看看,可是对方说要到星期一上午才能过来。于是宴会的气氛开始低落,我们准备的唯一的娱乐就是音乐,没有了音乐,客人纷纷离去。首先是我丈夫的老板夫妇,这使我们非常尴尬,因为他们俩是主要客人,而且唱片花了我们不少钱。 

“然后,星期一上午,烤面包机也出了毛病,开始我没有注意到,一直到嗅到焦味,才发现。该自动跳出的面包没有跳出,我丈夫喜欢吃焦一点的面包,但不喜欢焦成那样的。所以我又试了两次,结果一样,根本没有跳出来。最后我只好算了,因为家里没有面包了。 

“我难以想像我丈夫吃不上早餐的情形,所以,我比平时早些开车送他上班,送他到办公室附近的一家饭店吃早餐。 

“嗯,在我开车回家的途中,才开了一会儿,发动机就开始出毛病,汽车冒烟,扑扑直响,差不多开不动了。最后,我送到一家修理厂,那里的一个修理工掀开车头盖,听听敲敲,最后说,汽车零件没有调和好,什么油箱里的浮漂堵住了,或爆裂了,我最好叫辆出租车回家,因为要到那天下午,或第二天,或第三天才能修好。 

“然后,回到家,我才发现我把烤面包机忘在汽车里了,也忘了买条面包,因此,我去找邻居玛丽——在她那里吃了一顿午饭,同时和她聊聊一连串不如意的事,诸如唱片机出来的噪音,烤面包机的不自动跳出,汽车发动机的毛病,那人又说是什么浮漂爆裂或阻塞什么的。嗯,玛丽说她不知道汽车里有什么浮漂,她只知道钓鱼的时候有浮漂,也许潜水艇有,可是不明白汽车要浮漂做什么用,除非是装上它,免得汽车涉水时沉下去等等。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爆裂的浮漂,会使汽车扑扑响,还冒烟。 

“她说,汽车修理厂和一般的修理工,总是骗我们女人,说出一些怪名词,让你听不懂,然后狠狠地敲一笔,有时候没有毛病的,他也说有毛病,弄来修,而真有毛病的,他却不修。有一次,她家冰箱有毛病,来了个修理工,他告诉她,毛病出在热圈上,她说,她觉得受了侮辱,因为她确信自己并不笨,知道冰箱里面没有热圈,因为冰箱是要保持低温,不是保持高温,不像炉子什么的,而且摸摸弄弄要收她八十八元五角,可能根本就没有修什么。就像有些医生,小毛病,却说成大毛病,好多收你的钱。就像有个医生,告诉他叔叔,说他患有严重的胆结石,非开刀不可,但刀一开,取出的石头,肉眼几乎看不见,收取的费用,可以买比那块石头大六倍的钻石。 

“嗯,法官大人,可以想像我离开玛丽家时的心情。回到家,我打开电视机,要看我最喜欢的节目,我要看爱丽丝是不是流产,鲍比是不是发现自己的弟弟就是自己儿子的父亲,小彼得要变女孩或男孩,结果,打开电视,银幕跳跃——”“跳跃?” 

“是的,法官大人,我们家电视机是常有毛病,但这样猛跳倒是第一次,我坐在那里发呆,越想越生气,因为这一系列的修理,要花很多钱;会弄得我手头很紧张的。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原来是来修唱片机的人。 

“他一看到电视机猛跳的样子,就走过去,扭了一下一个小钮。 

屏幕立刻清楚了。他告诉我,毛病出在垂直控制上。正像玛丽说的那样,修理工就想骗不懂机械的女人,为了多敲点钱。他就是那样的,而我不让他得逞,因为我懂得垂直是表示上下的,而他并没有做什么上下的事,只扭动了一个小钮。 

“然后,他走到唱片机那儿,打开,听听,然后关掉,取出工具,递给我一把榔头,要我替他拿着,然后他开始拆唱片机,就像医生在进行大手术一样,为了多赚我一点钱。当他把东西全部拆下来后,他说这——那。” 

“是的,亨利太太,请说下去。那人说什么?” 

“你不会相信的,法官大人,他说我们家唱片机的低音大喇叭爆了,小喇叭的尖声线松了,然后——然后——”“然后你就——”“是的,法官大人,就在那个时候,我无名火起,举起他递给我让我帮他拿的那把榔头,狠狠地砸在他头上。”

 


8.真实情节

晚上差不多九点钟的时候,他离开大厦。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好些时候,行人稀少。他等了一下让几辆汽车过去,然后跨过街道到了他那部老爷车停的地方。 

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两位年轻女子,直到她们开口说话为止。 

“先生。”其中一位打招呼。 

他的视线越过老爷车的车顶望过去,开口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金发女子,身高在一米六左右;在她身后的是一位消瘦的黑人女子,年龄和前一位差不多只是个子比她高一些。两个人都穿着褪色的牛仔裤,白色的上衣。 

“有什么事吗?”他问,手在车门柄上停顿了一下。 

“你能搭载我们一程吗?”“你们要去哪儿?”他问。 

“圣路易斯。”金发女子回答。 

他打算在回家途中,去一下圣路易斯旁边的超市。她们的目的地离他走的路只有几条街。“当然可以,请上车。” 

他上车,伸手打开了另一旁的车门。两人相互谦让谁坐到前座,最后两人都挤到前座。金发女子居中,她的双肩看上去非常光滑,左手肘上刺有一只小小的蝴蝶。 

这个世界变得真快,他记得十七岁那年,当他手臂上刺了一个花纹回家时,父母见此是大呼小叫;而现在,女孩子纹身都见怪不怪了。 

他发动汽车开上马路。经过两条宽阔的街道后,车驶进一条偏僻的小马路,在那儿开车他放松了许多。他刚要拐弯进入一条黑暗的隧道时,金发女子突然喊道:“停车!” 

他刹住车靠在路边。金发女子正抓着一把猎刀,刀尖离他的喉咙大半尺。 

“把钱交出来。”她压低了声音,声音有点紧张。 

他一时手足无措,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是人家抢劫的对象,其他人可能,但不会是他。 

“如果我没有钱,我还能活着离开这车子吗?”他问,“告诉你,我刚从那下流的地方出来,你们俩不也刚从那儿出来吗?” 

那两个女子互换了一下眼色。“你怎么知道!”黑人女子问。 

“那可是最早消除种族隔离的地方,”他说,“除了监狱,哪儿还会不分种族、白人与黑人相互信任呢?这是你们第一次出来试试运气,对不对?” 

“你怎么会那样想?”金发女子问。 

“因为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说,有点自信。 

“对这种事你又懂什么?”黑人女子带有疑惑不耐烦的表情。 

“什么都知道,内行得很。”他说着脸转向金发女子,“就拿你持刀的方式来说吧,它离我的喉咙大半尺,你应该用力顶住我的喉咙或者是我的腰部,并且你们应坐在车的后座,这样下手时不容易被发现。” 

金发女子仍举着刀。“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他有点得意,“还有两个问题。” 

“是吗,说来听听。”黑人女子语气缓和了不少。 

“你们俩的衣著不恰当。”“你是什么意思?”金发女子问。 

“你们的衣服太薄,颜色太浅。如果你们必须用刀的话,必须离得非常近才行,这样容易沾一身血。你们若非用刀不可,万一碰到对方愚蠢的行为,衣服的颜色暗些容易掩饰血迹。” 

“还有呢,”黑人女子问,“你不是说有两个问题吗?” 

“是的,另一问题是,你们要的是钱,而不是来找人聊天。你们应尽可能地把钱拿到手而不应和对方废话太多。你们只要刀一顶对方就告诉他,废话少说,否则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让他交出所有值钱的东西,否则如何如何。只要你们做得好,他就会吓得不敢吭声,不敢磨蹭,不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这时黑人女子已经打开车门下车,金发女子也随着滑了下去,并且把刀收进了包里。 

“你们准备干什么?”他问。“换衣服。”金发女子说。 

他点点头,随之劝诫道:“年轻人,正儿八经做事赚钱,少惹事非。” 

“你也一样,别再随便让人搭便车。”金发女子回敬了一句。 

金发女子一关上车门,他开车一溜烟地跑了。 

照原先计划,在超市买完东西后开车回家,当他进家门时,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 

他妻子从厨房里高声问道:“你听起来心情不错,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我把最头疼的一部分写完了。”他回答。 

妻子从厨房里出来,递给他一杯酒。“是不是半途抢劫的那一章?那一章你总觉得不太符合现实。” 

他抿了一口酒,笑着说:“现在我认为够合乎现实了;实际上,我可以肯定合乎现实。”

 


9.欠情

雇主把来肯带到一家灯光昏暗的酒吧里,然后向那个站在吧台旁边、穿格子西服的人点头示意。在他向吧台走过去之前,装作不经意地向来肯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其实这时来肯已经知道那个穿格子西服的人就是他的目标了。来肯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胆囊不由得抽紧起来。目标是个肥胖、秃顶的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来肯等他的雇主离去后,从桌上端起啤酒,坐到那个胖子旁边的凳子上。他说:“是马丁吗?” 

“是的,”那人扬起两道眉毛,“唔,来肯,我居然没认出你来,真该死。”

来肯心里想,也许你认不出我对你还更妙些。他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叫马瑞罗吗?” 

“喔,朝鲜战争回来以后改的名。”他握着来肯的手,“你还是那么英俊,几乎和当年我把你从中国人的埋伏圈里救出来时一模一样。 

“谢谢。” 

“我说,你在这一片做什么?”马丁脸上的笑容忽然开始消退,“你怎么知道我改名字啦?” 

“我知道你很多事,马丁” 

“什么意思?” 

“我们找张桌子坐下来,好好聊聊。” 

他们坐定之后,来肯说:“马丁,你用不是你的钱赌博,是吗?” 

“谁告诉你的?”马丁开始收拢他的双眉。 

“我们为同一伙人工作。” 

“你——你跟我们是一伙的?” 

“在行动小组。” 

“行动——?” 

“他们派我来干掉你。” 

马丁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来肯说:“最初你的名字和长相我根本没记起来,你只是我的一次任务,直到刚才见到你,我才知道我的目标就是你。” 

“可是,可是菲尔斯先生说一切都没问题,我可以慢慢还那笔钱。而且——”“他是想让你没有防备。马了,菲尔斯之所以把我从加州找到这儿来,是因为你认得全纽约的职业杀手。你搞什么鬼,居然敢动帮会的钱。” 

“有个骑师跟我说,有匹马已经做了手脚,一比二十,我想发笔横财。” 

“结果呢?” 

“一开赛马的右腿就跌断了。” 

“而你的马票就此吹了。” 

“是啊,我——我告诉老板时,他叫我去找菲尔斯先生本人。 

我告诉他,我在公司的记录一直很好。我说我一定还上那笔钱,他说没问题。” 

“菲尔斯是要拿你开刀,做个榜样。” 

“可是,为什么?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账扯平的。” 

“即使不为了生意,菲尔斯也得树立一个权威。” 

“来肯,求求你——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走吧,马丁”来肯满意地看着早报。一则新闻说一个匿名电话打到警方,报告晚上一个码头仓库发生了枪战。警方搜查后找到一件男人外套的一部分,夹在一根锯齿状的木桩上,衣服口袋中有份驾驶执照,主人叫马丁,黑社会外围的一个小喽罗。 

来肯走出旅馆,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了个电话。 

电话铃只响了一会儿就有人接:“喂。” 

“任务完成。” 

“七点正,到家里来。” 

菲尔斯是个瘦长、冷漠的中年人。他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后面,板着脸,一点笑意也没有。来肯解释说他没带枪,但还是站得笔直,任门房搜身。 

菲尔斯说:“例行预防措施,坐下。” 

“谢谢。” 

“昨晚你干得可真不怎么样。” 

“很差劲?” 

“比如说,我要找到尸体。” 

“我让他喝了不少酒,把他带到码头上,可他看到枪时还是吓坏了,向水边跑。我开枪了,他就倒下来,掉进水里了。” 

“谁打电话报的警?” 

“有辆车经过那儿,可能司机听见我的枪声。” 

“这就是洛杉矶专家的手法?” 

来肯耸耸肩。菲尔斯说:“如果你的说法真实的话,我倒要向你的头作反面的报告。” 

“如果?这是什么意思?” 

“你瞧。瞧瞧你身后。” 

来肯缓缓转过身,然后僵住了。 

马丁说:“对不起,来肯。” 

“你对往日伙伴的忠诚是值得赞扬的,”菲尔斯说,“但它不该超过对帮会的忠实程度。马丁告诉我你如何设计,在木桩那儿留下外套,再报警,等等。” 

来肯冷冷地看着马丁,“你怎么能这么干。” 

“我不得不如此,你送我的五千元没法花一辈子。早晚我还得找工作,帮会的人到处都是,总会被发现的。” 

“你在加拿大的亲戚呢?还有农场—” 

“我编的,怕你变卦。” 

菲尔斯插进来:“马丁做得对,回来找我们,还付清了欠的钱“用我给他的钱。” 

“不错,用你的钱。他表现忠诚,所以我们给他一次机会,证明他自己。”

马丁从衣袋里取出一团钢丝。来肯想站起来,但门房的沉重的拳头落在他的胃部,他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 

马了把钢丝套在来肯的脖子上,说:“来肯,朝鲜战场上的那份情你是扯平了。现在算我倒欠你一份。”

 


10.双重杀手

“罗伊。”一个温和的声音兀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把他从梦中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来试着清醒一下。当他的眼睛习惯于黑暗的时候,旅馆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天花板中间垂下的灯射下耀眼的光芒,他的视觉暂时茫然了。慢漫的当他的视线变清楚时,他看见一个衣着整齐中等个头的人站在床尾。 

罗伊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调整了一下眼睛的焦距,这才看清这位不速之客手中正握着一把大口径的自动手枪,枪口因为加了消音器而显得格外长。 

“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罗伊痛心地说,“这场追杀终于要结束了。谁会想到事情会这样结束——在西班牙巴塞罗那这地方,这样一个破旧肮脏的小旅馆里。” 

那个人冷冷地回答道:“这只是时间问题,从考里昂先生雇佣我到现在已经九个多月了;这可是一段艰苦的日子,好几次我还以为把你给追丢了。但是我得承认,这是一场精彩的‘狩猎’——加拿大、墨西哥、中美洲、南非、摩洛哥,然后是这里。” 

当那人以一种自我欣赏的口气说话时,罗伊正把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伸向枕头下面,那儿有一把上了子弹的左轮手枪。他在绝望中幻想趁那人说话时能抓到手枪,然后在那人——杀手出手之前,把子弹射进他的胸膛。“罗伊,我早就把你的左轮手枪给拿走了,”杀手以一种不耐烦的声音说,“我们不要再玩这些无聊的把戏了,好不好?” 

罗伊的手嘎然停了下来,心顿时也凉了不少,他的手只差一点就可以碰到枕头了。“我是一个非常警党的人,”罗伊带着敬畏地说,“你能进入我的房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枕头下把枪拿走,你真是一位一流的高手。你究竟是谁?我想至少我应该知道一位即将杀我的人的名字。”杀手点了点头说:“威廉,格登·威廉,我自信我是此行中的佼佼者,我的酬金很高。考里昂先生肯定很在乎你,方肯出那么多钱干掉你。” 

罗伊无奈地笑了。“那是该事情中最好笑的部分,考里昂先生实际上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厌恶帮会里的勾当,所以我想离开。 

我根本就没打算去出卖他,但考里昂却不这么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罗伊,”格登有礼貌地说,“我仍必须要执行我的任务,你的时间不多了。” 

罗伊意识到死神在向他招手,大颗的汗粒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突然央求说:“如果有任何可以挽回的方法,请您提出来,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有的是钱。” 

格登摇了摇头平静他说:“对不起,我已经接受了这份任务,假如我不完成的话,这会对我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我想你会明白这一点。” 

“那好吧,”罗伊温和他说,“在你杀我之后,请帮我做件事。在你身后的写字台中间抽屉里有一个信封。我希望你能打开它,读完后再送给考里昂,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会的。”格登回答说。然后在没有任何警告下扣动了扳机,手枪沉闷地响了一声,罗伊的前额中间出现了一个洞。子弹的力量使罗伊身体向后倒去,脸朝上四肢张开躺在床上。 

格登收好枪,取出一个带闪光灯的袖珍照相机,拍了许多张罗伊的脸部照片。这是他应该做的,他需要任务完成的证据。 

正要离开房间时,他突然想到罗伊临死前的请求。他走到写字台取出里面的信封,抽出一张打在白纸上的短信,看完后又轻轻地把信塞回信封里,然后对房间扫视一下,打开门看了看外边离开了。 

考里昂是个没有耐性的人,当格登从西班牙完成任务回来见他时,他跳到格登面前抓住他的手,“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去了我的一块心玻只要那人活着一天我就如鲠在喉。现在一切都好了,我得感谢你,我想看看你拍的照片。” 

格登一语未发,取出照片给了他。考里昂一把抓回照片,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几遍,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得出他对此很满意。然后他对格登说:“你的全部酬金,我已经给你汇入你在瑞士银行的户头,我向你致以最大最深的谢意。在你走之前,我想再问你一件事,告诉我你开枪前他是什么表情?他有没有哭,或者乞求你手下留情什么的?我敢打赌,这个胆小鬼一定会那样做的。” 

格登没有表情地回答:“不,正好相反,他很从容,他对死亡的态度,比我所知道的所有人都好。” 

考里昂对格登的回答很不满意,因此粗鲁他说:“我想你一定相当累,你应该休息,我就不挽留你了。” 

格登冷冷地一笑,“在我走之前,我得把这封信给你,是罗伊写的,我希望你能读一下。” 

考里昂困惑地接过信封,抽出了信。信是用打字机打的,打得很整齐。考里昂念道:“我知道你会花钱雇人来杀我,为了公平起见,假如那个人把这封信交给你的话,那说明他已经接受了我装在信封里的两万块钱,并且同意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再见了,考里昂先生。” 

那信从考里昂的手里掉了下来,他像惊弓之鸟一样扑倒在地上,但是在他还没有着地之前,他的前额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洞,和罗伊的一模一样。

 

 

PS:由于字数限制..还有17个故事在前17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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