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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比海盗4》:诱惑的洄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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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开诚布公一点吧!有多少人是冲着预告片里魅惑丛生的美人鱼才去看的电影?又有多少人走出影院时记忆犹新的不是什么海盗和不老泉,而是这些水下生物的曼妙身姿与动人歌喉?——杰克船长的死忠们请尽管鄙视,我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对这种已然在神话传说、文学艺术中游弋了上千年的美丽生物熟视无睹。光影之海自然也是她们栖居的水域,虽然上一回听到她们谜样的歌声还是在霍格沃兹级长盥洗室的浴池里,而黑湖底下那副尊容却叫我直想把“美人鱼”这个名号的第一个字给吃下去。

 

 

【镜子和梳子是美貌和虚荣的符号,也有人认为它们是乐器的变型。】

【John William Waterhouse的《美人鱼》】

 

  人类关于人鱼的最初记忆可以追溯到巴比伦和亚述的时代。作为一个生命力强韧的种族,她们频繁出没于辽阔的七海,被不同语言和信仰的凡人记录在案:凯尔特的僧侣们曾将她们的传说写进历史,而中国的骚客们则乐于吟咏“沧海月明珠有泪”的诗句。除此之外,她们的旁系亲眷同样众多,其中包括水妖(Ondine),爱上并嫁予凡人却不得善终的精灵;水魅(Rusalka),专门引诱和溺杀男子的溺毙女鬼;海豹女(Selkie),“天鹅处女”型故事的沿海变种;当然还有塞壬(Siren),荷马史诗中擅以歌声诱惑水手的神秘海妖。她们,和她们的人鱼姊妹一起,长久缱绻于人类对水域最深邃的迷恋与恐惧。

 

 

【直到中世纪,塞壬才开始和人鱼相混淆,在此之前,她们的形象历来是半人半鸟】

【Herbert James Draper的《尤利西斯与塞壬》】

 

  很久很久以后,当孩子们央求大人们讲述关于人鱼的故事时,他们将听到许多不同的版本。但我相信,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将注定是人鱼与人类的爱情。但是小心!人鱼(据大多数故事说)是没有灵魂的生物!和水妖一样,她们之所以会与人类结合,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是她们获得灵魂的唯一方式(即使在众所周知的童话《海的女儿》中,对“不灭灵魂”的追寻仍是故事的一条暗线)。另一方面,与人鱼相恋的人类也被视为沉湎肉欲的堕落之徒,毕竟人鱼在中世纪声名不佳,近乎骄奢淫邪的妖妇。

 

 

【“渔夫与美人鱼”之类题材尤其受到画家的青睐】

【Frederic Leighton的《渔夫与塞壬》】

 

  正是在这里,素喜标新立异的王尔德找到了唯美主义者的精神图腾:“她的头发像是被打湿的金色羊毛,每一根发丝都如同玻璃杯中的金丝。她的身体犹如象牙般洁白,她的尾巴则如白银和珍珠所制。在这银色和珍珠色的尾巴上,缠绕的是翠绿的海草;她的耳朵像是贝壳,她的嘴唇恍若珊瑚。冰凉的波浪拍打着她冰凉的前胸,海盐在她的眼睑上晶莹地闪烁。”(《渔夫和他的灵魂》)耽迷于此,年轻的渔夫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灵魂,因为王尔德相信,“灵魂包藏着动物的本能,肉体却有超凡脱俗的时刻。感官能趋于精炼,理性却会退化”。两相比照,倒是肉体和感官因纯洁而高尚。

 

 

【人们相信美人鱼的歌声拥有诱人的魔力,让人想起莱茵河上的女妖罗莱蕾】

【John William Waterhouse的《塞壬》】

 

  但公平地来说,从未有一尾人鱼像安徒生笔下的小美人鱼那样深入人心,虽然《海的女儿》的结局经常受到读者无意识地篡改(在原作的最后,小美人鱼并没有变成泡沫化为虚无),使她的纯洁善良和自我牺牲愈发引人动容。至此,人鱼终于洗去了传说中动辄掀起风暴的乖戾,甚至因没有灵魂而造成的那种“天真的邪恶”也已不复存在。于是,诱惑者变成了被诱惑者;于是,“魔女”变成了“天使”;于是,留在我们童年记忆中的人鱼,便只是那浮出水面的甜美面庞和温暖心房,而那布满鳞片的冰冷鱼尾,则隐没在大海、或潜意识的深处,在我们看惯了迪士尼的《小美人鱼》和汤姆汉克斯的《现代美人鱼》之后,冷不防地抽打观众的虚处。

 

 

【作为一个和海洋有关的魔幻冒险电影系列,美人鱼的登场其实多少有些姗姗来迟的意味】

【很明显,Syrena这个名字直接取自siren, sirena, syren等词】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人鱼不啻为人类最悠远的梦与梦魇。由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只要她们的身姿一浮出水面,便足以在黑夜的海面上大放异彩,使一部剧情平庸的电影大增其色!尽管这一次的爱情突兀得不那么令人信服,尽管男士照旧摆不掉"Man"中心主义的窠臼,竟然自以为是又一厢情愿为恋人命名,但当西班牙人打着信仰的旗号捣毁不老泉之时,还有什么比看一个“传教士”如何被美人鱼(这种彻头彻尾的异教精灵)诱拐并一起“沉沦”更令人暗爽?——承认吧,观众也喜欢被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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