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好像不怎么爱说话,但我总厚颜无耻的认为自己思想特别发达,而且自认为理解能力尤其是想象力超出所有同龄的生瓜蛋子。我潜意识里总觉得我跟别人不一样,经常会有一些古怪的念头产生。但我又不好意思把它表达出来,因为我总担心那样会让别人感到别扭甚至被看作一个怪物或者精神不正常。总想跟大多数人融合到一起,但那都是徒劳,我就在这非常痛苦但不为外人所知的状态之下闷骚了这许多年。我老觉得自己总是不能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去说我真正想说的话,其实到底想说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于是我就非常迷恋在一个人的夜里沉默不语或者是胡说八道大声怪叫。呵呵,敲到这里,让我感觉很舒服。也许我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妄想狂。
哦,扯远了,我本是想讲一讲我小时候做过的一个梦的。儿时曾经在半夜里梦中被一泡热尿憋醒,然后对刚发生在梦里的情节非常着迷而且记忆非常清晰。如果再睡着等天亮再醒过来就会忘得一干二净,那会使我非常懊丧。于是下定决心从暖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找出纸笔把那些自以为极精彩的极为刻骨铭心的情节或者是场面记录下来,我小心而认真的回忆,一边回忆,一边记录,一边又在回味,呵呵,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爽!
多梦的年龄,总是喜获丰收。其中一个经典梦境场面似乎是发生在很早以前就已拆掉的老房子里,好像是太阳即将落山有余辉的那种,我透过窗玻璃望外面的院子,当时院子里载了好多杨树,突然我发现院子里树与树之间站了好多人,他们都是黑衣打扮,传教士的模样,又像阿拉伯人的装束,看不清表情,就像无数的《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或者《V字仇杀队》里的成千上万假面的场景,更恐怖的是我一跑到院子里,就什么都消失了,一跑到屋里,他们又出现了! 原来他们都是从前死去的人的鬼魂!
这种来源于儿时梦境的恐怖直到现在还挥之不去。生活记忆中,我老是去想,这个死去的人也许并没有彻底消失,他(她)也许就在你的身边,一副无限悲天悯人的样子深情的凝望着你。看世俗的每一个人吃饭、穿衣、看书、如厕、吵架甚至在一旁冷眼观看一对对饮食男女眉目传情坠入爱河甚至在床笫间倒海翻江。(是不是很有cult的味道?)
好了,现在进入正题,说一下刚看的泰国电影《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
我以极大的耐心强迫自己一动不动的坚持看到电影的最后一秒。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就陷入了长时间的发呆发愣发傻的冥想。它突然让我又一次重温上面提到的那个童年梦魇。(当然如果是蒂姆伯顿们也许会大喜过望。)
本是大量超现实的不动声色的主观化处理的镜头却又是那么冷静客观到极致。固定的摄像机位,看一个个活动的影像在镜头范围里由模糊到清晰然后再到模糊直至淡出。仿佛眼前的一切场景都出自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之外的一个神秘观察者的眼里。这让我不得不想到杨德昌。
我想导演这家伙一定跟我一样有过类似的人生体验。让生者去跟死者面对面肩并肩甚至促膝交谈。虽然这种穿梭阴阳界的奇幻题材已经多到滥,魔鬼代言人、本杰明巴顿、时间旅行者等以往经典已经让我们产生审美疲劳甚至排斥,但是布米叔叔以他独有的冷峻、深刻、神秘与诡谲传染了我,让我身不由己的深陷于那种渗入骨髓的美感之中无力自拔。
活着的人每天都在忙碌打拼,忙于自己都可能不明白方向及意义的事务。他们害怕安静害怕独处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他们宁愿带着沉重的假面彼此讨好对方去最大限度的社会化,宁愿活在大家普遍认可的价值观里,而从来不静下心去感受自己内心的真正需求。也许是人类演化到现在实在太害怕身体的日渐羸弱、残损以及随之而来的身心俱疲和缺乏安全感。影片传达出导演敢于直面现代人普遍通病的强大勇气。
如果一个生者从来没有过生死边缘的经历,甚至没有进行过有关死亡的想象与推理,那么他一定不会产生刻骨铭心的生之留恋。前些日子作家史铁生离我们而去了,我想他走的一定很平静很达观,因为透过他的文字我们可以感受到作家对于生活的无比热爱与生命伟力的强烈赞美。当布米叔叔去世的妻子看着相册说,这是我的葬礼。我们强烈的感受到影片对生存与死亡辩证而平和的生命情绪体验。
狂妄的人类总以万物之灵长标榜自己,总想着胜天,控制自然甚至挥霍糟蹋自然。殊不知自然中的所谓低级生命体的那些动植物,已在人类产生前后漫长的时空里目击并见证了人类的脆弱、短视及堕落。电影开篇的那头灵牛的粗重喘息受惊逃跑和丛林中的绿色生命的不羁奔放以及几乎充斥全片真实到令人惊悚的天籁之音都让我们不得不对自然冥冥之中的无形伟力抱以深深的敬畏。
已经蜕变为猩猩的儿子说,光线太亮,我看不清楚;影片结尾出家的小董在庙宇中辗转难眠,敲开宾馆的房门,褪去紧裹束身的僧衣,换上时尚的体恤牛仔,此时,画面突然幻化出两个母亲和两个小董,两个坐下来静静的看电视,而另两个直奔灯红酒绿的KTV酒店。
人生有无意义?孤独是否可耻?人类现代文明的走向到底将要走向何方?回归原始,还是继续异化?……这不只是一个问题。这部充满了浓厚神秘隐喻色彩的电影将把我们引入深深的思考。
一个可能患有失语症的妄想狂通过对生与死的玄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抻着我们经历了一次影像灵异历险,的的确确把观影者结结实实的疏离了一把,至少对我来说,他的目的达到了。所以我谢谢你,具有特异功能的布米怪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