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杀手都有职业操守,但每个杀手都会有一个怪癖。比如Eason,他每次完成任务之后,都会到九龙街一个小巷子转角处第三间筒子楼的302号房上10分钟的厕所,然后喝一碗甜汤。当然,在外人看来,他不可能只是在302做这些简单的事情。因为住在302的,是一个JN。
JN的名字叫作蕾蕾,当然这可能只是她的花名。Eason只知道她是从广东来的,也就是俗称的“北姑”,有一手煲汤的好手艺。Eason第一次光顾她时,首先便去上了个厕所,从厕所出来之后,便从兜里拿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就要走。蕾蕾停下正在解开内衣的手,诧异的盯着他:“你这就要走了?”Eason简单的回答:“嗯。”,然后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在他关上门的霎那,蕾蕾慵懒的声音清晰的从背后传了出来:“这次算我欠你的,这样吧,下次请你喝汤。”Eason嘴角翘了翘,掏出帕子仔细的擦干净双手,戴上手套,快步下楼去执行下一次任务。从那次之后,两人就跟约好似的,每周三Eason就到蕾蕾这里来上10分钟的厕所然后喝一碗甜汤。蕾蕾从来不问他是做什么的,每次只是拿着指甲油坐在那里涂,静静的看着他喝汤。有时Eason心情好,便会跟她闲扯几句有的没的。蕾蕾只是听他说,从来不多问半点,Eason觉得很舒服自在。
不过孤男寡女,不可能永远只是像好朋友一样。一次、Eason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来了,但却带着一手的血。蕾蕾还是那样什么都不问,帮他止血,但并不像往常一样端出甜汤,而是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洋酒请他喝。慢慢的两个人都喝多了,Eason伸手一把揽住坐在他旁边的蕾蕾,用长满了老茧的大手抚摸她没有化妆的脸庞。蕾蕾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她熟悉的清冷和她不明白的寂寞。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手让她很心疼,于是用自己的手握住他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下去。她感觉到Eason的身体一阵颤抖。她知道,这种颤抖不是情欲的颤抖,而是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被触动的颤抖。Eason猛的紧紧抱住她,附上自己的唇,两个人在沙发上凶猛而又热烈的唇齿交缠,仿佛两头受伤的兽在互相舔舐伤口。就在Eason的手快要解开蕾蕾连衣裙的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颗冰冷的泪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满脑的情欲瞬间冷却,放开怀中的蕾蕾,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他垂着眼,似乎不敢看蕾蕾,像往常一样,他转身走了。当他踏出门时,蕾蕾听到他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蕾蕾。”瞬间,蕾蕾的眼泪失去控制般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如刺猬一般冷清却又脆弱的男人。
从那次之后,Eason有三个星期都没有来过。有人说过,,如果爱上一个人,就会不知不觉去模仿他的一切,蕾蕾便是如此。她买了Eason一贯抽的柔和七星,坐在沙发上一边抽一边想象着Eason来敲门。突然,她想起了Eason每次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上10分钟的厕所。于是她夹着烟进了自己家的厕所。她的直觉告诉她Eason绝对不会是单纯的上厕所那么简单,她仔细的观察着这个小空间的每一处地方。终于,她发现了:拉开马桶旁边的百叶窗可以看见她对面的邻居——个长发的女人。她仔细的看着那个女人,想要看出她的邻居有什么地方吸引人。但她失败了,那个女人很普通,只是穿着廉价的针织衫系着围裙在阳台上洗衣服,同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一样,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她颓然的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手上的烟,低低的笑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站了起来,疾步冲出自己家,噔噔的上了对面的楼。她找到那个跟自己家一模一样的门牌号,敲了敲门。那个女人打开防盗口,一脸疑惑的盯着她,想了半晌之后笑了:“你是住我对面的女孩子吧。她友好的笑了笑:“是的,我可以进来坐坐么?”那个女人亲切的打开门:“当然。”
……
第四个星期的星期三晚上,Eason来了。两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蕾蕾依旧是默默的在他从厕所出来以后端上一碗甜汤给他。Eason端起碗准备像往常一样一饮而尽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这碗汤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一丝他熟悉的气味。他抬起头:“这是你煮的?”蕾蕾愣了愣,继而微笑:“当然,难道我手艺退步了?”Eason摇了摇头,不说话,还是喝完了那碗汤。从那晚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恢复了正常。慢慢的,Eason把蕾蕾那里当成了自己休息的港湾,不再只是每周星期三去。每次累了烦了,他都会去。
圣诞夜,整个城市热闹非常。街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圣诞树,放着铃儿叮当响的圣诞歌曲,情侣们在街角拥抱,空气里都是甜蜜的芬芳。Eason一个人走在路上,并没有不自在,他已经习惯了与周围的格格不入。这时,一个卖花的小男孩拦住了他:“叔叔,买支花送给女朋友吧,今天是圣诞哦!”也许是被男孩脸上灿烂的笑容感染了,他掏出钱买了一支花,顿了顿脚步,左转朝九龙街走去。他并没有同往常一样直接走到蕾蕾楼下,而是走到了蕾蕾对面那栋楼。他站在楼口,直直的盯着三楼的一个窗口,那个窗口有温暖的灯光和孩童的嬉笑传出。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攥紧了手指,踏出一步想要上楼。下一秒却又自嘲一笑,丢下花,转身往蕾蕾的住处走去,刚刚丢下的花刚好被他一脚踩碎。
顺着他熟悉的狭窄楼道走到了302,出于一个杀手的直觉他感到了一些不对劲。果然,门是虚掩着的。他一只手伸到腰间摸着那把陪着他出生入死的*****,另一只手慢慢的推开了门。门开的瞬间,他全身紧绷的肌肉一下松懈了——房间里空无一人。他走了进去,发现房间里所有的摆设都被蒙上了一层防灰的白布,仿佛死亡一般安静而肃穆。那张曾经放着香甜味美的汤的茶几,现在只放了一个浅蓝色千鸟格的日记本。他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拿出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手指,然后双手打开那个日记本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一滴泪“啪”的一声打在了写满蓝色字迹的纸上。他把日记本放进兜里,起身走了出去,像对情人一样温柔的关上了302的房门。
走在喧闹的街道上,那些曾经让他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浮现:他在孤儿院中长大,唯一的朋友是一个叫梨花的小女孩。他们几乎是相依为命长大,她既是他的妹妹,也是他深深爱着的人。长大之后他机缘巧合走上了当杀手的道路,为了梨花的安全和幸福,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个人孤独又颓废的活着,却一直清楚的知道着她的近况。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自己要杀的对象是住在梨花的对面的邻居——一个叫作蕾蕾的**,那天本来他是到蕾蕾家的厕所去做杀人前的准备工作,结果他发现那个厕所的窗口可以清楚的观察到梨花。为了梨花,他放弃了杀掉蕾蕾,并开始了与蕾蕾长期的交往。蕾蕾走后,留下了一个日记本告诉他,自从那次蕾蕾发现了厕所的秘密,去找过梨花之后。每次的甜汤都是梨花亲手煮的。但是蕾蕾并没有告诉梨花Eason现在的状况,因为她知道,Eason宁愿永远生活在阴影里,也不愿意梨花知道他现在罪恶的生活。蕾蕾只是告诉梨花,每天闻到对面的香味,想跟梨花学习煲汤的手艺,然后把每次梨花做示范的汤拿回来给Eason喝。
蕾蕾在日记最后这样写:“Eason,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来杀我的,但不明白为什么你不下手。曾经我以为,是因为你爱上了我,但后来才知道,是因为通过我你可以一直看着你爱的那个人。虽然我也爱你,但我不愿意破坏你心里那份执着,所以我选择离开。再见,Eason。”
蕾蕾离开了,Eason也再也没有回来过。而住在对面楼上的那个女人,至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个深爱他的Eason的存在。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儿时那个保护她的哥哥,和长大后狠心丢弃她走掉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