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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面包》:这不是面包,这是怪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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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去的手,死去的手,来敲这扇门。”
       柯林伍德曾经说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今天我们能看到的关于西班牙内战的史料几乎都是当时双方的政治宣传材料。对于西班牙之外的人来说,上个世纪30年 代是一个风云际会、英雄辈出的年代。还记得初中历史教材中对于西班牙内战的描述吗?是的,弗朗哥集团残忍卑鄙、里通外国,国际纵队慷慨悲歌,前赴后继,用 血肉阻挡法西斯前进的每一个脚步。可是,这场战争仅仅停留在了悲壮与虽败犹荣的浪漫主义情怀之中了吗?也许,对于西班牙人自己,那是一个血腥与残酷、背叛 与伤害的伤疤也说不定呢!乔治·奥威尔作为一名外国志愿者,在后来写下了《向加泰隆尼亚地区致敬》这本书,并非巧合的是,我们这部电影的故事,就发生在西 班牙的加泰隆尼亚。
      为了呈现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影片表现出来的胶片效果、大量使用的手持镜头无不一再提醒我们,这是一部关于历史且让人不安的影片。镜头语言中的写实风格加 强了观众身临其境的感觉,人物对话时不断晃动的镜头强烈表达出人物内心惶惑不安又痛楚难当的那种焦虑。与众多历史题材的影片不同,《黑色面包》好像在刻意 回避客观的观察视角,里面主观镜头相当多,在人物对话、交代场景和人物时,导演毫不吝惜的使用主观镜头。他一直在把镜头当作观众的眼睛,观众在这种镜头安 排下不自觉地进入到人物内心,将自己当做人物本身来思考他们所要接受的悲惨命运。
        然而,表达方式终究要取决于所要表达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处于这种处境之中呢?在部队驻地的那场戏里,安德鲁父子接受完调查,市长用侧面对着我们, 一边抖动他的膝盖一边说:“这帮蠢货,一群失败者“。这让我们立刻明白了出场人物的立场,也许他们是马克思主义工人统一党的一员?也许只是左翼成员?但至 少是左翼的同情者。看到后来,虽然我们知道他们的政治立场只是一个隐而不见的标签,所有的人,仅仅是因为穷和卑贱的身份就被标识为革命者,但是开篇的这句 话却明白无误的向我们交代了故事所处的政治背景和一切矛盾的焦点。
       与此同时,导演并不愿意(这里自然要加上原著小说的作者)直接讲述这个政治斗争的故事,在导演看来,乡村生活的贫穷和窘迫就已经足够将人压得粉碎了。下等 人在其中受到的压迫和蔑视通过他们不得不做的事情——出于富人的利益和意愿——完全的表达出来了。那个”皮托利亚“肯定不会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爱妨碍到了玛 纽本斯家族的利益才会被施以酷刑;而戴奥尼斯更是胆大妄为,竟然敢敲诈玛纽本斯夫人;安德鲁的父亲,虽然听从了玛纽本斯夫人的安排,替她除掉了一个又一个 障碍,倒头来还是要落得个走狗烹的结局。在这个穷乡僻壤里,为了生活的斗争是这么的原始和残忍,每一个被压迫的人都在苦苦挣扎着能够脱离苦海,不管是用 爱,还是用依附,还是用抗争。对于这种处境的反抗,正是那场席卷全国的革命的主旨。但是,革命一旦被剥离掉浪漫主义的光环,就仅仅是一场凭借动物本能保证 生存的血腥撕咬。这个过程中发生的疯狂背叛、猜疑、谋杀和被扭曲就是绝对不可避免的了。导演正是试图用这些人物的遭遇来说明那场革命的本质。他用这些被压 迫者之间的互相背叛来影射革命时期左翼阵营内的派系攻击和政治迫害,用压迫者的无耻和贪婪来说明左翼阵营的悲剧。他让我们看到,在这段历史之下,一切的浪 漫主义情怀,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让人感到惧怕和恶心。如果说残忍是人类心灵上的怪痂,那么战争则会毫不留情的将它暴露在外。 

       导演用一种非常复杂而且狡黠的方式来表达这一切。说它复杂,是因为导演使用了大量的隐喻来说明内战对人心灵的撕裂。同一切想曲折的表达自己观念的艺术家一 样,导演在影片各处设置了大量的隐喻、象征、能指(在镜头语言的意义上)。好在这部片子并不像矫揉造作的先锋电影,这些隐喻对于一个老练的观众来说并不是 令人迷惑不解的谜团,可仍旧会带给人强大的冲击力。举出影片结尾的例子就足够了。当安德鲁用冷酷、残忍的语言、姿势迫使他母亲离开以后,他目送着她母亲充 满悲剧的身影,向玻璃窗上深深地哈出了一口气。雾气渐渐散开,将母亲的背影揉进了模糊不清的视线中。这是一个重复镜头,这个时候镜头里的玻璃窗和被窗格分 割开的安德鲁的脸,可以让我们回想起安德鲁在故事的开头将戴奥尼斯的死讯告诉波莱塔之后,他在窗户后目送她跑出去寻找她的丈夫和儿子的画面。重复镜头暗示 了安德鲁前后心境的天渊之别,结尾的白气则向我们说明了整个故事的暧昧不清和正义在贫穷、动荡中的缺失。正像开篇的引语所说,被敲开的那扇门后究竟是什么 呢?也许导演也并不清楚。

       说它狡黠,是因为导演用安德鲁的两次背叛和一次幻灭表达了他对左翼政治理想的迷茫,而在安德鲁背叛和幻灭的那一刻之前,他总是用安德鲁父亲或者母亲的话煽 动起我们心中那对美好理想的一丝期盼,但当导演亲手将这个期望敲碎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残忍。安德鲁在影片中就像是狂涛中的小船,一会被抛向 浪尖,一会又被压到水底。每当成人世界快向他掀起遮掩怪痂的面纱时,安德鲁的父亲或是母亲总能以自己的生命和尊严再次把这块面纱安放好。可是,这也是一种 理想主义的行动,世界的真面目必然要在安德鲁面前慢慢展开。最终,安德鲁的母亲也不得不接受安德鲁对她的背叛。

       这种复杂而隐晦的方式,既方便导演将整个影片组织起来,又符合他表达的主题的复杂性,还能巧妙地将导演自己的政治倾向隐藏起来。同时,这种组织方式本身在精巧和复杂性方面,也会产生深沉的美感。

       安德鲁的三次变化,既是整个影片的骨架,也是导演表达自己观点的工具。影片的视角是属于安德鲁的。是安德鲁在观察这个世界,在观察生活在其中的人。其中的 怀疑、动摇、痛苦都是安德鲁在承受,最终的失败和背叛也是安德鲁在担负。每个场景几乎都有安德鲁主观镜头的存在,强化了这种儿童与成人世界的对比,也强化 了左翼理想的幼稚和羸弱。安德鲁对于理想主义的背叛就是左翼进步知识分子们对于社会主义理想的幻灭。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前一阵子,科恩兄弟在翻拍《大地惊雷》时说,他们是想完全从小女主角的视角来表现经典故事。如果他们看到这部片子,不知道会不会要检讨下自己头脑中的主观视角的定义了。

       最后,还是让我们跟导演一起缅怀一下在理想主义中幻灭的那些人吧,因为缅怀他们的同时也就是在缅怀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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