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antcast
Channel: 天堂电影小组 – Mtime时光网
Viewing all articles
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32751

《斯大林格勒》:被忽视的反战杰作

$
0
0

                      城下之兵

                         ——《斯大林格勒》

 

与雅克·阿诺的《兵临城下》一样,同是描写20世纪最惨烈战役的作品,《斯大林格勒》显得名不见经传。知道有这么一部影片,是看了一位英国学者的文章,在比较两部以斯大林格勒战役为题材的影片时,他称赞《斯》是一部严肃的反战影片,而《兵临城下》流于好莱坞情节剧的俗套,并没有挖掘出那场惨绝人寰的大战内部更加深刻的东西。

作为德国拍摄的二战电影,《斯大林格勒》具有天然的特殊视角,并非反法西斯战士的眼光,而是透过城下之兵——侵略者和战败者的眼睛去看待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反法西斯战争的性质已成定论,本片不像个别国家的战争电影那样试图翻案,而是还原到最真实的个人体验,以写实的方式去描绘,拒绝《兵临城下》中刻意安排的爱情角力和精雕细琢的戏剧性。作者怀着一种悲怆的心情,目送着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懵懵懂懂地奔赴战场,他们被国家机器推搡着,不可避免地走向毁灭。

 

 

从亚平宁到斯大林格勒

 

影片开始于阳光灿烂的地中海海滨,这是全片唯一色彩温暖的段落,此后在漫长的时间里,铁灰色的阴云从未散去,斯大林格勒是一个没有阳光的地狱。初登场的主人公们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怎样悲惨的命运,他们刚刚从北非胜利归来,阿拉曼战役的成功让他们士气高涨,兴奋地分享着第三帝国的荣光。从北非回撤到盟国意大利作短暂休整,他们在沙滩上与美丽的姑娘嬉闹,喝酒玩牌,战争对于他们更像一场冒险的游戏。

 

 

紧急集合的号声响起,两位主要人物——罗路和费兹急急忙忙披上军服,他们原本正在海滨陪伴腿受伤的同伴,听到号声手忙脚乱抬着同伴的轮椅赶回军营,这一场景暗示了两人的性格:重视友情,厌恶刻板的军纪,尽管身处战争年代,但他们没有迷失自我。

 

罗路和费兹衣衫不整的形象,迟到的行为,都与全军的状态格格不入,在德军列队的操场上,其他士兵整齐划一地站在那里,镜头划过他们每一个人,没有表情,像一台台机器。指挥官任命了新班长——青年中尉汉斯,由汉斯给上次战役立功的战士颁发勋章。汉斯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他强自镇定的目光中仍不免流露出紧张,罗路和费兹站在他面前,轻松自在的态度反而令他有压迫感,为了树立威严,他责备罗路不修边幅,就为一句话,罗路没能获得那枚他应得的十字勋章。其实,汉斯并非存心找罗路的麻烦,他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只是纸上谈兵,他严格遵照自己所接受的教育,很有原则,也过于理想主义。

 

 

 

在开往斯大林格勒的火车上,汉斯给未婚妻写信,表示愿意实践一个军人的使命,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火车从温暖的亚平宁半岛驶向遥远的高加索,窗外的景物远去,费兹等人向海滩上的姑娘们挥手道别,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大海和阳光,他们不知道,这一走将不再回来。

本片的运镜十分讲究,有很多精彩的长镜头运动和富有寓意的画面构图,前一个镜头是阳光下的海滩、夕阳余晖照在火车上,下一个镜头,火车驶入了黑暗的隧道,隧道很长,似乎没有尽头,暗示着这些年轻人没有未来。

 

 

在火车上,众人的性格也多有体现,有人自信满满:“三天拿下斯大林格勒”,望着俄罗斯广袤的田野,群情振奋,“等打赢了,我要在这里圈一大块地做农场”,唯有当某人开玩笑说到死亡时,大家才陷入沉寂。

 

罗路对年轻的上司汉斯说:敢打赌吗?我赌我会比你活得长。赌两瓶水。

战友:如果他输了,人死了怎么还你两瓶水?

 

 

 

汉斯

 

年轻英俊的中尉汉斯,出身军官世家,他很珍惜作为军人的荣誉,然而初上战场的他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到达斯大林格勒之后,满眼都是受伤的同伴和断壁残垣,炮声隆隆不绝。看到自己人虐待德军战俘,汉斯仍怀有最基本的人道主义观念,他上前制止,反被打倒在地,他试图投诉,只换来长官的讥笑和漠视。这里,是战场,人性荡然无存,只有赤裸裸的兽性杀戮。

 

 

汉斯的人道主义情怀一直没有泯灭,他爱护手下,不忍伤害平民和妇女。有一场戏突出表现了他良善的一面,他率领的小队与苏联军队分别埋伏在两座建筑物中,对峙互射,有苏军士兵试图抢救两座楼之间空地上的伤员,汉斯的小队中有好战分子,射杀对方抢救者。面对这种情况,汉斯坚决要求停火,向对方喊话,达成协议,各自将己方伤员救回。面对被射杀的风险,汉斯身先士卒,举着白旗,来到对峙的空地上,苏军也派人来救人,本来一切都在控制之内。那个好战的家伙又私自开枪,打破了短暂而脆弱的协议,为此汉斯怒不可遏。

 

 

本片对于苏军和平民给予了同情和平视,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每个人都在挣扎求生,对方也是一样的血肉之躯,人和人并无本质的区别。在这个暂时停火的场景里,费兹用自己的面包,交换对方手上的肉块,原本敌对的双方在那一瞬间达成了某种基于人类生存本能的理解。然而下一秒冷枪响起,人性再次被埋没在战火之中。

 

相对他的下属们,汉斯很年轻,但是他的责任感促使他保护他们,在长官面前为他们求情,与他们共进退。汉斯对于杀戮有着本能的厌恶,他曾经几次在与敌人短兵相接时陷入慌乱,无法对眼前活生生的人开枪。他面对被俘的斯拉夫女兵,想要发泄欲望,但她的哭喊让他想到远在家乡的恋人,他没有碰她,也不许别人碰她。他守护着自己残存的人性和理想主义,哪怕最后葬身雪野。

 

 

费兹

 

几个主人公里,最喜欢费兹,这个男人不像汉斯那么英俊,但他有着温暖灿烂的笑容,机智、勇敢、够朋友。当新兵穆勒为误伤同伴而痛苦时,是费兹好言安慰:“至少你还可以哭,还活着,就很幸运了。”面对抓到的小俘虏哥雅,费兹暂时抛开了敌我的身份界限,给他面包,试图像大哥哥一样拍拍小家伙的头,当然被躲开了。那孩子看到费兹家大白兔的照片也会很兴奋,瞬间忘情地聊起自己的事,下一秒又想到费兹是敌人,重新回复到敌视的状态。那一次,长官命令费兹等人枪毙平民,哥雅赫然在列,费兹求情未果,他只能扣动扳机,别无选择。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下定决心逃离,宁做逃兵,不做魔鬼。

 

 

费兹的人情味每每令人感动,当汉斯提出冒险出去救助伤员,所有人都不作声,只有费兹愿意随同前往,在那种紧张万分的时刻,他还友好地示意,愿用面包换敌军手中的肉食,也许是因为眼神真诚,对方居然也同意了。当伙伴受伤抬到医院却无人救治,是费兹持枪胁迫医生抢救,也为此害全小队被军纪处罚,作为犯人被贬谪到最危险的地方探地雷。费兹救过小队中很多人的性命,他的机灵甚至巧妙地瞒过了刻薄凶狠的军医,差一点点就带领战友脱离苦海。

 

 

那一场戏发生在机场,苦攻斯大林格勒数月的德军已经溃不成军,费兹带着汉斯和穆勒逃往机场,途中发现死去的伤兵们身上揣有医生签字的伤情证明,凭借伤情证明,他们可以获准回国。机场一片混乱,很多伤兵被医生判定为自残,作为逃兵他们只能得到一颗自己人射出的子弹。是费兹临危不乱,谎称穆勒被吓成痴呆,两人配合默契,又过一关。但他们终究没能搭上离开斯大林格勒的最后一架飞机,成群的伤兵挣扎着向飞机上爬去,飞机上却没有足够的座位,已经登机的人拼命地把下面的人踢开,飞机沿着跑道滑行,绝望的人们踉跄着追赶。这是影片中最惨烈的一幕,生命如同草芥,任由践踏,谁也无暇多看一眼。

 

 

 

结尾,费兹拥抱着濒死的汉斯,雪野茫茫,他们再也不能移动一步。家乡已经是不可及的梦想,这时的他还是那么善解人意,当汉斯喃喃自语,“太冷了”,费兹回忆起在北非的情形,“沙漠好热,像要把人烤化,也不好,你一定不想去那里。”雪越下越大,覆盖住两人的身体,镜头渐渐拉远,两人慢慢地变成了僵硬的雕像——他们是进攻斯大林格勒的整个德军军团的缩影。

 

 

罗路

 

罗路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他曾经与汉斯打赌,赌谁活得更久,通过实战,汉斯很快就承认了罗路的能力,“罗路你是个好士兵,没有你我们都活不到现在。”作为军人,罗路有桀骜不驯的一面,但是也有责任感和上进心,他梦想着得到一枚光荣的十字勋章,他已经是一位父亲,每当看到平民带着孩子躲避战火,他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罗路与费兹是要好的战友,但两人性格中有迥异的一方面,这从开头海边嬉戏的段落就能看出。罗路要求受伤的战友严格遵循医嘱,费兹却劝战友喝酒,公然与医生做对。费兹身上有种追求自由的个人主义倾向,而罗路更服从于集体。因此在小队因费兹的“违法”而获罪时,他抱怨费兹,与之扭打起来。在战斗的过程中,罗路失去了妻子——她来信说自己琵琶别抱了,他勇敢善战却总是与十字勋章无缘,他拒绝跟随费兹等人作逃兵,他最终选择跟随上司战斗到最后一刻。

 

 

罗路的最后一幕充满讽刺感,他想死在前线,却不知“前线”在哪里,他已经极度衰弱,再也无法前行。一队士兵走来,其中还有高级将领,罗路抱着枪喃喃道:“我马上也要去战斗”,将军把他的枪夺过来,扔在一旁,举起了双手,所有人都举起双手向未知的命运走去。这一刻,罗路才明白,一切早已经结束了,然而,他的生命之火将尽,连跟随战友去投降的力气也没有。

 

 

穆勒

 

穆勒是一个青涩可爱的大男孩,小队里的人都很照顾他,他曾经为误杀战友而痛苦万分,也曾经在最困难的境地下憧憬着回家的路,他总是跟随在费兹身后,用信赖的眼光望着费兹。可怜的穆勒死在自己人手里,上级长官举枪对准他们这些“叛逃者”,就在他倒下的前一分钟里,他还在为找到空投的食物而兴奋。“乐极生悲”的桥段是战争片的常态,然而目睹这样年轻的生命为无谓的原因而逝去,依然心痛。

 

 

 

 

 

 

奥图

 

所有人物中间,奥图最符合职业军人的标准,他早早预知了斯大林格勒的战局,他直截了当地对上级说:“你明知道我们根本打不赢,但你仍然要我们去当炮灰。”他明白,但他不在乎。奥图很像去年《拆弹部队》中的男主人公,他告诉战友们,回家并没有什么温暖可言,灵魂早已被战争摧毁,当他获假见到妻子,反而觉得如此陌生,离开战场之后,除了酩酊大醉之外无所事事,他宁愿回到战场,死在战场。

 

奥图把一切看得很明白,是他开枪打死了枪杀穆勒的长官,因为那个卑鄙猥琐的家伙违背了军人应有的道德准则——克扣军需品、虐待俘虏、滥杀平民、漠视伤员、欺压下级。最后,奥图打死了自己,临终前那句“嗨,希特勒”,与其说是致敬,不如说是嘲讽。

 

 

苏军和平民

 

苏军和平民的形象在本片中显得很立体,他们被当作真正有血肉的人来表现。片中出现了告知穆勒机场所在地,只为给孩子换块面包的老人;在追赶德军时不忘照顾孤儿寡母的苏联士兵;巷战间歇时苏联士兵隐蔽的废墟传来了深沉悲凉的歌声;苏联难民在德国人的驱赶下流浪在荒野里,母亲为死去的孩子而哭泣;在战斗喘息时刻,苏联士兵用肉食与费兹交换面包。还有那个苏联女兵,她被德国人蹂躏强暴,想求死又没有勇气,她与汉斯的交锋暴露了两个人灵魂中脆弱的方面,在那一刻,两个人都是困兽犹斗,生命是一样的卑微。

 

 

 

 

 

从德军士兵的眼睛去看他们的“敌人”和占领国的老百姓,看着这些因为他们的侵略行径而遭遇苦难的人们,影片虽然没有通过人物之口来表示忏悔,却有效地传达出了德军士兵内心的煎熬和痛苦,他们挣扎求生,也良心未泯。

 

苦寒

 

俄国的寒冬是出了名的,当年拿破仑就败倒在冬天的莫斯科城下,德军亦然。

本片极尽笔墨描摹了斯大林格勒的苦寒——那里是德国人的坟墓,大多数人不是死于炮火,而是死于饥寒交迫。

有三个场景令人无法忘怀:

在一场九死一生的雪地伏击之后,汉斯的小队拖着仅剩的一门大炮艰难地行进在茫茫雪野上,这个镜头很漫长,令我莫名地想起了《伏尔加河上的船夫》,又像是西绪弗斯的神话,镜头远远地看着他们,举步维艰,倾尽全力,似乎并没有目标,只是维系一种状态。

 

出逃未成的小队成员跟随着部队漫无目的地逃亡,随时可能遭遇袭击,路两侧有冻僵的尸体,也有走不动濒死的的人们,尚能行动的人目不斜视,这时候,谁也顾不得谁。一个路边的士兵拉住汉斯的衣角,祈求一枪速死,汉斯看着他,没有动手。他无法对同伴下手,虽然他知道死亡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片中的血腥场面很多,炸掉半截身子挣扎的人;有人腿断了一半,惨呼不止,要由同伴帮忙把它完全切断…… 最恐怖的是冻伤,罗路脱掉上尉军官的鞋子,他的脚惨不忍睹,分不清哪里是骨哪里是肉哪里是鞋面。德国纳粹军服一向被公认为二战时最帅气好看的军装,挺括的军帽很衬日耳曼人刀凿斧刻般的面部轮廓,然而在斯大林格勒的冰天雪地里,德国军人再也顾不得军容仪表,他们用布条把脸裹住,护住耳朵,军帽戴在这样狼狈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滑稽。

 

 

 

 

 

最优秀的反战电影往往出自发动战争的国家,历史的结论赋予了他们更加独特的反思视角,更容易达到深刻的程度。惨痛的遭遇使得这些反战电影抛开了战争类型片中常见的英雄神话和国家主义表达,更加关注个人极其细微的感触和命运。这时候,史观稍有偏差,又容易陷入感伤主义的窠臼,从历史中救赎出个人,同时不动声色地消解了关于“正义”与“非正义”的判断。对此本片拿捏得很好,并没有试图改写战争的性质,也没有否认军队的侵略暴行,而是通过几位人性未泯的士兵完成了控诉和救赎。不去讨论敌我之间的恩恩怨怨,更多地把目光放在德军内部的各种矛盾上,打着国家意志的旗帜,同胞们却在彼此倾轧相残。生命曾经欣欣向荣,结束时如此草草,这是本片最让人唏嘘的地方。

 


Viewing all articles
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32751

Trending Articles



<script src="https://jsc.adskeeper.com/r/s/rssing.com.1596347.js" async> </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