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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法副本》:道路,在自然和习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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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法副本》:道路,在自然和习俗之间

 

至今多年

我都似

稻叶的刃

悬在四季间

——阿巴斯·基亚鲁斯塔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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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导演阿巴斯·基亚鲁斯塔米总是那么有趣:似乎,只要给他一部摄像机、几个普通人、一辆汽车,当然还要一条足够远的道路,他就能拍出一部足够简单也足够复杂的电影。

 

简单是因为,阿巴斯总是自觉地把一部电影所能有的视觉乐趣(快感)降到最低;复杂是因为,他总是把大量抽象的思考塞进人物的话语和形象中。

 

在某种意义上,阿巴斯像一个僧侣在某个旷野中,偏执地探究着某种“公路电影”和“对话电影”的混合物,同时剔除了前者的探险和惊奇,降低了后者的日常和琐碎。

 

在阿巴斯的最新作品《合法副本》中,职业演员、法国明星朱丽叶·比诺什的出现让这部电影有点特别:比诺什之于《合法副本》,大概有点类似于口红之于比诺什所饰演的那个中年妇女。

 

也许,这是阿巴斯第一次离开伊朗,离开那里熟悉的普通人,要让电影面对西方观众,而作出的一种改变。但无论如何,这部电影还是保持了阿巴斯一贯的“在路上”的沉思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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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男主角詹姆斯·米勒是一个英国作家,研究艺术作品中真品和仿品(原本和副本)的关系。他在一本叫《合法副本》的专著中,有一个奇怪的观点:真品未必比仿品更重要,更有价值。

 

这个观点引起了一个画廊女老板(比诺什)的兴趣。于是,他们有了一场约会,在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地区展开了一场漫游和漫谈,话题关于真实与虚构、婚姻与幻想。不仅如此,他们还即兴地玩了一个角色扮演(一对生活了十五年、矛盾重重的夫妻)的游戏,让真实和虚构彼此渗透到几乎要改变某些事情的程度。

 

这个游戏一定程度上延续了阿巴斯在《特写》中的构思:一个底层平民窃取一个大导演的身份,并在扮演中不能自拔。

 

这样的游戏是很多作家热衷的题材。米兰·昆德拉在短篇小说《搭车游戏》中,描写了一对朋友在旅途中(“公路故事”),兴致所至玩起了搭车女郎勾引司机的游戏,虽然明知是游戏,但他们在旅途终点却都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我”了。

 

阿巴斯的故事的“旅途终点”是比诺什和丈夫十五年前度蜜月的那个房间,镜头最后定格在房间的窗口上,窗外的风景和钟声一如十五年前。这个结尾是开放的,我们并不知道:一场亦真亦假的身份游戏最终让比诺什和詹姆斯之间的距离和关系到底改变了多少,这个旧窗口是否会成为彼此命运的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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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艺术到婚姻的话题转变,从作者-读者到夫妻的角色转变,看似“在路上”兴致所至的偶然变化,实则贯穿了导演的主题:自然和习俗之间的张力。

 

詹姆斯关于艺术品和婚姻的观点有着值得玩味的相通之处。关于艺术品,詹姆斯说:“重要的不是这个东西是什么,而是人们对这个东西的看法。”也就是说,真品之所以高于仿品(赝品),并不是因为作品本身(自然),而是因为它所占据的位置,这个位置凝聚着传统文化、权力关系、欣赏习惯、社会秩序等习俗长期规训出来的目光。当然,这一点已经为当代艺术所自觉。

 

对于婚姻,詹姆斯没有任何幻想。在他眼里,从两个人恋爱到婚姻到破裂的过程,像一株植物从开出美丽的花朵,到变成果实,最后果实掉落,一样自然,“让婚姻能存活的仅仅是关注和意识到变化”。

 

也就是说,詹姆斯始终站在自然的立场上,看待艺术品和婚姻,像一个走出了习俗之“洞穴”的人那样冷静、无情、从容。

 

和詹姆斯相比,比诺什(所饰演的那个中年法国女人)是截然不同的人。虽然是单身母亲,但比诺什仍旧对婚姻或男女之间的爱抱有某种常见的幻想,她喜欢那座古老的雕像所展示的女人靠在男人肩头的方式。

 

在詹姆斯看来,她是“情绪化”的,有一种渴望情感高于自然或战胜自然的激情,这出于古老的传统和习俗(各种艺术品历来不断承载、展示、强化这种浪漫幻想:爱情战胜自然)。

 

古老习俗中的幻想和虚构带给比诺什的行为和情绪却是真实的。这种真实与虚构的相互渗透,和他们即兴玩的那个夫妻角色扮演游戏相似——在那个虚构的游戏中,他们都投入了真实的经验和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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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电影作品,还是摄影作品,阿巴斯都酷爱“道路”的意象。

 

在《合法副本》中,旅程开始时,阿巴斯摄制了一个长达4分钟的固定长镜头,两个人在车里交谈着,道路倒映在挡风玻璃上。这让人想起《橄榄树下的情人》开篇处的一个长达3分17秒的长镜头,从车头上对准道路。

 

《合法副本》的故事发生在意大利,但主角却是一个英国人和一个法国人,无疑他们都在旅途中;具体到此次约会,他们也始终处在“在路上”“边走边谈”的基本状态中;这也是阿巴斯第一次离开伊朗拍摄电影,这个作品本身也是“在路上”的产物。

 

在另一部著名电影作品《樱桃的滋味》中,阿巴斯不厌其烦地展示那条荒凉的、曲折的、连接城市(他人、生活)和男主角“死地”的道路,影像的枯燥考验着观众对电影的耐心,也考验着观众理解男主角、和他一起在生死之路上跋涉的耐心。

 

自然和习俗、真实与虚构、生命与死亡……阿巴斯所偏爱的“道路”就在这些基本对立中延伸,时而偏向这一端,时而偏向那一端;阿巴斯的电影充满对话,但并不说教,因为他没有答案,他的“道路”总是“蜿蜒而不知所终”。

 

阿巴斯在谈到“道路”时说:“道路自会生长出你心中千个问题的答案。他动身找寻道路,道路绵延,没有尽头,蜿蜒而不知所终。一页尘土上交错的路线,就像孩子在纸上画着玩。人如同蚂蚁,寻觅着每天的食粮,探索着旅行的路途和旅行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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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斯不只是导演,还是一位诗人。和他在电影中自觉克制视觉快感不同,他的诗歌是以视觉为核心的,到处是对美妙画面的生动捕捉。

 

在诗集《随风而行》中,阿巴斯写道:“白色马驹|浮出雾中|转瞬不见|回到雾里”“墓地|覆满了|积雪  只在三块碑石上|雪正融化|三个年轻的亡灵”“花朵和苇草遍地|马儿将蹄踏上|一朵无名花”……

 

在这些诗句中呈现的是,自然和世界本身的诗意,而不是作者想象并赋予自然的诗意;其中,有着一个只有摆脱了诸多(习俗的)羁绊才能抵达的纯净世界,恰如中国诗学中的“无我之境”,大概也正是东方诗人的特点——崇尚自然。

 

在《合法副本》中,詹姆斯在谈论婚姻时引用了一句波斯诗歌:“谁敢说素花园不美丽呢?”花园会经历繁盛美丽的春天,也会迎来凋敝苍白的冬天,一如人的经历。在某种意义上,阿巴斯的电影始终在尝试以自然的视角去展示那些被习俗压抑的东西。

 

面对阿巴斯的素淡影像,我们也许也可以说:“谁敢说素花园不美丽呢?”

 

 

201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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