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张封面,让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美国丽人》里的凯文史派西。
很难想象用德语来演绎惊悚片是么样子,可能即便心悸,也都是机械的、有条不紊的,甚至是步步为营的。看过之后明白,德国人的“惊悚”,也就真止于此了,不是恐吓神经,而是震慑人性。所以《窃听风暴》这么“米”腔“米”调的名字,对于虔诚、圣洁的观影团来说,实在太坑爹。
当然,也不能仅仅靠剧情、惊悚和坑爹的名字就逼我承认,故事起承转合是多么地扣人心弦。说实话,前半个小时里我是看不下去的,比《大地惊雷》还要难以下咽。大量的中景、近景,屈指可数并且索然无味的特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德语,说得人昏昏欲睡,实在很难分辨这帮人是愤怒,是不屑,还是在调情。因为语言没有起伏,所以感觉剧情难以推进,这样的节奏即便是放在王家卫的文艺片里,都是毫无心理准备的无趣。直到秘密警察在作家公寓安插窃听器,我才终于透过一部陌生的片子,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一种在体制下存活,“主义”高于“社会”的惊悚。乔治奥威尔《1984》里,有过类似惊悚的台词,“老大哥正在看着你”。
很多影评人说起这部电影,难免会有一种控制不了的“政治热情”,会提到影片背后那个“高压政治”的东德,提到偶尔被人称为盖世太保的史塔西,而在近于偏执的热情里,又似乎潜伏着各类隐喻:故事并不只是存在于“那个年代”。影片摒弃了任何好莱坞式的渲染手段,没有血腥,没有音效,没有布光,就连同期声都没有过分紧凑的剪辑,所以与其说它是一部电影,还不如说是一本书。前者可能会给你一个好故事,但后者却远不止于故事。
这是乌尔里希穆勒一个人的电影(愿他此刻在天堂安息)。
我并不认同“自我救赎”的说法,倒是更倾向于“人性”在体制下的启蒙。导演所选取的、挖掘Wiesler觉醒的两点,也正是沿着“人性”的主线:性欲和求知欲。“招妓”的事儿并不光彩,但没有什么比这更能窥探,半秃小老头渴望人的温暖。(早在60多年前,乔治奥威尔选择了同样的角度,用“男女苟合”来反抗老大哥。)而当Wiesler听说,被禁闭的文艺工作者最终会放弃艺术,行尸走肉一般虚度余生,他义无反顾地抛弃体制,选择了有思想而没有大脑的作家,用一种苦行僧式的情怀,捍卫着属于祖国的精神财富。丘吉尔曾表示,宁愿丢掉十个印度,也不失去一个莎士比亚。在文艺复兴光复过的欧洲大陆,即便是“高压”,还是有人,哪怕是偷偷的,善待着自己求知的本能。
如果没记错,片子里只有愤青记者提到了一句“社会主义”。在当时的东德,或许说“主义社会”更为合适。西德报纸被视为违禁品,讲领导人笑话可以大恶不赦,那是一种体制凌驾人性,国家操控社会的存在。墨索里尼独裁时期,“国家”对于西西里岛的意大利人就是噩梦。拖家带口躲避军队的家庭妇女,竟然会喊:“快跑啊,国家来了!”。当“主义”摆脱意识形态、自己单独存在,社会运行给权力留下过多解释空间,人便成了国家机器下的零件,而并非公民社会的权利个体。关于“主义”,米兰昆德拉写了整整一个系列,其实无非就是想说:什么都做,不如什么都不做,就像你没有必要逼着人家讲笑话。
“讲笑话”这个桥段,是故事里我非常钟意的伏笔之一。
从某种角度讲,契诃夫教会了导演们如何恰当的使用道具。“不要随便在小说里放入一把枪,因为它总是要在某处打响”。“笑话”这枪是电影结束时打响的,应该算是明抢。鉴于“主义高于人性”的主题,不难揣测,拿国情、拿总理开涮的愣头青绝对没什么好下场。果不其然,这货和Wiesler一样蹲在地下室拆信。另外一枪,火信子比较长,最前面《送给好人的鸣奏曲》,一直拖到最后面的书店里。和典型米国制造不同,德国人没有高潮过后的余韵,而是直接选择在澎湃处戛然而止:“那是送给我一个人的”。
漂亮。